李承乾走了,这些年走的人太多了,从母亲到长孙、平阳,再到妻妾,从开始的悲伤,慢慢也习惯了这场一旦道别就再也不见的旅程。
眼泪都流完了,剩下的只有那颗渐渐麻木的心。
程处嗣、尉迟宝琳、房俊、长孙冲..........就连那位一直想大权独揽的独孤谋也被自己熬走了。同辈人放眼望去,只剩下了自己。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人再也不见,那种孤独他们怎能体会?
要不是几个孩子孝顺,不时抽时间来看看自己这个老不死,千篇一律的生活能把人逼疯不可!
三载转瞬即逝。
姬松心血来潮,突然想出去走走,想看看自己为之奋斗一生的大唐到底变成什么模样。
但姬松这一动,却差点让长安地震。当他走出自从李承乾死后不曾走出的竹林,他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般散播开来。
好畤候府,姬润得知消息一愣,待反应过来连忙道:“快,快去准备,要是老爷子出点什么事,本侯活劈了尔等。”
“不行,立马准备马匹,我亲自去。”
说完也不管众人,急忙朝族地赶去。一边疾驰,一边心中苦笑道:老爷子啊,您这是闹哪出啊,您这一动,长安那些人还能做的主?
宫中,皇帝李厥正在和大臣们商议关于大食使臣的事情,这时有人急匆匆而来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他顿时震惊道:“什么?老师走出竹林了?”
“陛下,不知出了何事?”有大臣问道。
“快,快命金吾卫前去护卫,老师走出竹林,万万不可有任何差池,尔等务必保证老师安全。”李厥此时可管不了他,连大食使臣在场也顾不上了,急匆匆朝外走去。
不光是皇帝慌了,长安各大勋贵,世家听闻那位出了竹林,二话不说全都急忙跑了出去。
竹林外。
“阿黄,走了!”
一只长相威武,全身金红相间的大犬出现在眼前,它好似有些兴奋,朝着主人叫了几声,然后撒丫子朝外跑去。
姬松摇了摇头,这是大黄的后代,现在的大黄家族可谓是鼎盛之极,大唐哪家勋贵,世家家里没养上几只唐犬,都不好意思出门。
没错,大黄的后代族权也算是出名了,或许是传承了大黄的灵性,不但长相威猛,并且通人性,和其他的犬类一比,就好似两种不同的物种。
唐犬,这是大黄后代的称呼,也是大唐人的骄傲。
虽然没有律法规定,但众人对待唐犬的育种极为严格,不但每只纯血唐犬生下的崽子都有记录,加上唐犬很少随意交配,使得数十年过去,唐犬的血脉极为纯正。
自己这也是当初小黄临死前自个挑选的,送到他的身边,不久就走了。
以唐犬命名,更是使得大黄后代遍布大唐,都以拥有一支纯血唐犬为荣,有的更是训练成了军犬,活跃于大唐各处。
唐犬成为了大唐子民最友好的伙伴,不管是看家护院,还是陪伴,都能给人带来不少乐趣。
走出竹林,就看到阿黄在地上蹲着等待。招呼一声,也不管周围毫不掩饰的众多护卫,面对站立一旁的大儿子姬润,更是看都没看一眼。
已经六十多的姬润,作为大唐首屈一指的重臣,顶级勋贵,此时却像个孩子一样,低头不语。
一辆牛车出现在眼前,姬松扒开想要搀扶的护卫,有些吃力地爬上牛车。
“你们都回去吧,要是在长安左近老夫出了事,你们都应该找根绳子吊死得了。”
轻啪了下牛屁股,这头老牛立即慢慢朝前走去。沿途所见之人站立道路一旁,看见牛车上的老人,全都躬身一礼,却并不出声,就好像害怕打扰到老人一般。
远处蓝天白云,但却有不少地方有黑烟冲天而起,破坏了这绝美的画面。
他知道,那应该是炼钢厂的位置,时至今日,钢铁的早已走入千家万户。听说书院已经有人研制成功了蒸汽机,现在正在试行,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
一路上很安静,这让他有些不适,但也没说什么。
时间缓缓流逝,一路上的风景却是让他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就好像画面流转,回到了那个功业时代一般,让人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皇帝来了,也不打招呼,直接坐在牛车上,亲自驾车。
“你来添什么乱?这是把你老师我架在火上烤啊!”面对毫无皇帝威仪的李厥,他没好气道:“怎么?又有人不安分了?”
李厥也不回头,点头道:“老师明鉴,这太平日子过久了,就有些人忘记了当初艰难。前些查到不少人在和大食走私,甚至已经成一条利益集团,势力十分庞大。”
姬松默然,良久,叹道:“早有预料啊,你找老夫也没用,这就是人性,谁也无可奈何。就算今日将其铲除,要不了多久,新的利益集团就会出现。”
“历史总是在重演,正如那句话,后人哀之而不鉴之,后人复哀后人也!”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的心早已看透了很多。现在大唐百姓安居乐业,遍布天下,但要说过的有多好也不见得,每代人都有每代人的喜怒哀乐,或许在他看来幸福的生活,在当代人看来却是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但他们却已经开始渗透朝堂,多少官员被其拉下水,不得不为他们当做保护伞。商人利益集团和勋贵集团更是有合流趋势,但不及时制止,今后的朝堂就是他们瓜分利益的场所了。”
“还请老师助我!”
李厥下得马车,躬身一礼。
“唉~”
姬松哀叹一声,示意其起身,道:“老夫已是垂垂老矣,说不定哪日就离开人世,追随先帝而去,你.......唉!”
李厥红着眼道:“爷爷将一个富强的大唐交给父皇,父皇又将一个干净的大唐交于弟子,弟子虽然功不比先帝,但却也要将一个安稳的大唐交给邺儿,这是弟子的责任啊!”
“还请老师助我!”
姬松久久不语,良久,才道:“老夫会在长安暂住,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吧,老夫倒是要看看,这天下还是不是大唐的天下。”
“一些鬼蜮小人罢了,老夫还镇的住!”
李厥闻言大喜,连忙道:“多谢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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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脸喜色的皇帝架着牛车回到长安,那些暗中观察的人全都面色大变,全都快速离去,他们要将今日看到的一五一十地告诉背后之人。
长安城门前,有吾位老者负手站立。
“老大,你说这次老师会出山吗?”已是花甲之年的薛礼有些凝重道。
作为大唐军中老帅,薛礼早已退出朝堂,但只要这位还活着,就没有人敢小觑。这些年南征北战,早已创下赫赫威名,勒马焉耆山,三箭定天下,更是为天下百姓津津乐道。
“老师何须出山?只要坐镇长安,天下宵小谁人敢动?何人又敢炸刺?”姬青不屑道。
老师虽然不在朝堂,但不管是他们四大弟子,还是徒子徒孙,都是大唐手握大权的柱石,军中更是威望极高。加上书院学子都念着老师的好,只要稍微传出点风声,有的是人收拾那些宵小之辈。
“那也不能大意,随后咱们就传出消息,让小崽子们都动一动,之前因为不想搭理他们,现在既然老师亲自下场了,那就是该打扫打扫朝堂了。一群见利忘义的鼠辈怕是已经忘记是谁给他们解除头上的紧箍咒的。”姬先成眼中冒出精光,他这些年虽然不在朝堂,但却在学问上日渐精神,现在更是继承老师衣钵,成为新的一代文宗。
《世界文明简史》一书,更是道尽天下各方文明前因后果,为大唐文人睁开眼,看世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算成了新史学一道的开创者。
其影响力之大,天下学子无不拜服,以与其论道求学为荣。
“是该打扫打扫了,这些年有些事情早就看不惯了。先辈们披荆斩棘,却让这些鼠辈窃取盛世果实,这就是在打我们的脸。”王玄策眼中冒失危险的光芒,也就是年纪大了,要是放年轻那会儿,早就收拾那些人了,不杀等着过年不成?
“有些人简直是贪婪至极,刚平了世家,这些利益集团却跳了出来,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他们不成?”张仁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