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灵地灵灵月半出鬼门“我看不尽然这侯门里的弯弯拐拐……”
几个卫戍军歪着楼聊着心翼翼地看着守护在门前的信王府侍卫,保持默契往后撤退。卫戍军军纪荒疏多年浑不吝的混子充斥其中这兵头儿虽有立功之心,却无御下之能,只得气鼓鼓地独自一人钉在龙幼株的门口与信王府的侍卫怒目相视。
信王府侍卫心中纳罕:这憨子一脸愤怒看着咱们是要怎样?莫不是傻的吧?
没多久连宝带着大队卫戍军增援冲进来:“头儿!张头儿、李头儿、吴头儿恰好都在附近办差!听我招呼立马就带兄弟们来了!”果然就走进来另外三个兵头儿,其中一人神气彪悍,走在最前边他所带的一队人马也是个个行止风雷远比其余卫戍军精神焕发。
跟信王府侍卫怒目相视的兵头儿大喜过望:“张老大!”
张老大是卫戍军里有名的杀神,相传他本是锦衣卫的百户,办差时得罪了某位封疆大吏险些被治死蒙老上司庇护捡回一条命,这才沦落到卫戍军当一个的兵头。寻常卫戍军都受五城兵马司辖制唯有张老大是听调不听宣非常拉风。
“目标在哪儿?”张老大挥手吩咐噤声,只问先来的兵头儿。
“就在那间厢房里。外边有悍卒八人,暗处还有三人……”
兵头儿并非只顾着与信王府侍卫大眼瞪眼他已经做好流查此时一一指出楼外的制高点恰好是信王府侍卫三个暗哨的藏身处“屋子里有乐班十二人,舞伎三人,娼妇一人,随从二,护卫一,另外一个坐在西边屏风下喝酒作乐的少年,即是目标。”
张老大目光幽冷地盯着明处暗处的信王府侍卫看了一眼,不顾身边同僚的跃跃欲试,独自上前一步,立于庭前,道:“卫戍军兵头张岂桢,请见贵人。”
背后传来一阵喧哗,张老大带来的一队人马神色冷峻鸦雀无声,其余几个兵头下辖的兵丁则章程散漫地开始了惊呼:“哦哟!真是陈朝的探子?莫不是又来了个庆襄侯?”
“嘿,我们要是捉了个陈朝的侯爷,怎么也要官升一级吧?”
“不定是个公爷呢!”
“我看是个王爷!”
“兄弟们,准备好了啊,捉个陈朝的王爷,封妻荫子就在今日!”
……
王爷倒是王爷,可惜不是陈朝的王爷,捉住了也没升官的奖赏。
侍卫来禀报:“十一爷,外边卫戍军一个叫张岂桢的兵头,请见贵人。”
酒酣耳热的谢茂操起纨扇呼呼刮了两下,心情略烦躁。
前边那个愣头青就没发现端倪,再来一个,怎么就认出他是“贵人”了呢?
……张岂桢?这名字好像有点熟悉。他认真想了想,想不起与张岂桢有关的任何事。想来前几世也大概是随便听了一耳朵,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只得放弃再想。
外边卫戍军数十人挤了个满满当当,屋子里的乐班舞伎也终于察觉了情况不对,胆子的泪水都掉了下来,个个战战兢兢地继续动作,曲不成调,舞不成章。谢茂被这突如其来的张岂桢坏了好事,酒气上头也觉口渴,猛地灌了一口茶,不耐烦地挥手:“把人都放出去,这弹的是什么玩意儿!”
乐班舞伎顿时狼狈奔逃,争先恐后地抢出了厢房。
唯有龙幼株仍安安稳稳地坐在谢茂身边,动作纹丝不乱地挽起纱罗长袖,露出一截皓腕,轻轻为谢茂再添了一碗不冷不暖的解酒花茶。满屋子急迫凌乱中,她沉静得宛如画卷。
谢茂终于觉得她有点儿意思了,侧头问道:“你不走?”
龙幼株牵衣离席,裣衽为礼:“妾告退。”你不让我走,我留下也不害怕。你让我走,我还想去补个觉呢,再见。
谢茂就觉得吧,这须涂虏汗的女儿,毕竟身负王室之血,气度见识都不一般。
留在青楼继续做迎来送往的勾当,实在太可惜了。
谢茂根本就不想再努力找什么殉死之人,听见系统在脑内刷屏,略觉诧异:
听完系统的分析,谢茂差点想给龙幼株鼓掌。
这个时代的女人,依附父亲与丈夫而存活,以孝顺与贞洁作为立身存世的资本。一旦失去了男人父亲的庇护,又失去了获取男人丈夫庇护的资本贞洁,多半都会走投无路选择死亡。
龙幼株作为一个亡国公主,被敌国恶意卖进青楼操持皮肉生意,她依然坚强地活了下来,甚至还能住得上胭脂楼最好的厢房,随意差遣丫头伺候自己,这岂不是大的本事?难怪系统都要给她一个“心志坚定”的评价。
嗯,先把她捞出来吧。至于捞出来之后怎么用,谢茂暂时没考虑。当了两世皇帝,底下就没有谢茂不敢用的人。蛮族的亡国公主算什么?前两辈子谢茂还用陈朝太孙当宰相呢。
“把外边那人叫进来。”
谢茂丝毫不理会系统蛊惑他赎舞伎三飞花的絮叨。哄个妓女给自己殉葬?还不如去宫里找个太监好好笼络……呢?
张岂桢进屋之后,只看了谢茂一眼,隔着半扇插屏就跪了下去。
他对谢茂的称呼也很古怪:“十一爷。”
屋子里跟进来四名侍卫,紧紧盯着张岂桢,惟恐他对信王出手。闻言虽然惊讶,可也没有丝毫放松。这人认出了谢茂的身份不奇怪,谢茂又不是养在深宫的公主,卫戍军偶然也会接一些随行保护的差使,谢茂又是文帝最宠爱的皇子,当今最喜爱的幼弟,群星拱月,认识谢茂很正常。
奇怪的是他对谢茂的称呼。若非皇家的心腹家臣,不会这么称呼皇子。
何况,文帝已大行,如今是谢茂的兄长当皇帝,某爷某爷该称呼的就是皇帝的儿子了,谢茂这样长了一辈儿的皇叔,顶多被称呼一声十一王,再不敢桨十一爷”。连赵从贵、余贤从这样的贴身近侍,也仅在谢茂微服时化名改称十一爷,平常都是称呼王爷。
谢茂对他确实没什么印象,直接问道:“你是哪家的?”
张岂桢道:“的曾给六爷牵马守门。”
六王谢范。
那位爱诗爱马爱风流,最爱画美人,常年厮混在外,一身侠骨的六王爷。
谢茂和他六哥的关系不上好,也不上不好。他心底挺欣赏六王,然而,二饶母族决定了各自然的立场,注定了二人不可能尿到一个壶里去。
谢范出门排场不大,轮得到给他牵马守门的,那就能算得上是心腹了。
谢茂不知道这人为何会沦落到卫戍军当兵头,也不想问六王的私事,指着干净的酒碗,让朱雨斟了一碗酒,赏给张岂桢,:“你是六哥的门人,认得我不奇怪。我今日必然要被卫戍军抓进去,你是抓呢,还是抓呢?”
……能不抓吗?张岂桢充满彪悍气的脸上抽搐一阵,一口将赐酒饮尽:“抓!”
内阁重臣皆在内殿聆诏,殿外皇子皇孙跪了一地。
皇帝御极下二十载,广开言路、政局清明,生息黎庶、富国安民。朝野上下都念着皇帝的好,骤闻皇帝病重,有资格跪在太极殿的臣工都是真心悲伤,恨不得皇帝再活一万岁。
龙床上,刚过命之年的谢茂病得不成人形,他才刚刚传下遗诏,将皇位传给皇长子。
下任皇帝有了着落,众臣皆松了口气。
皇长子乃中宫嫡出,英明睿智,果决慈爱,身体也甚为康健,可保江山至少二十年。
皇帝将目光移向旁侧的俊雅男子,艰难地:“周卿……朕……”
众臣皆尴尬地将目光偏向另一边。皇帝什么都好,就是……咳咳,性好与众不同。三宫六院摆着,偏偏只喜欢和周侍中坐卧同起。看在皇帝不曾耽误子孙绵延的份上,群臣也不曾再三劝谏。皇帝很勤政爱民,就是下班之后爱玩个男人,这点儿爱好难道都不允许?
如今皇后与皇长子都在一旁跪着,皇帝不叮嘱嫡妻长子,却去看周琦。
周琦本是罪臣之后,皇帝继位后得幸,长安三年周家翻案昭雪,周琦也参加科考,被皇帝钦点为状元,此后一路青云直上。周家也因此起复。
此时皇帝将殁,周家即将失去最大的靠山,周琦也哭得满脸是泪。
“臣愿为陛下殉。”周琦哭得不能自己。
谢茂用力攥住他的手,看着他依旧俊美的脸庞:“你可是……心甘情愿?”
周琦不住点头,泪如雨下:“臣蒙陛下深恩,无以为报,愿随陛下于九泉,生为陛下之臣,死为陛下之殉。”
谢茂这才将目光望向皇长子,艰难地:“若……周卿殉死,随葬皇陵。不殉,亦不许为难他……”
皇长子磕头应是,谢茂方撒手人寰。
……
系统虚境。
“这回心甘情愿给我殉了吧?可以了吧?”谢茂没好气地嚷嚷。
他是个穿越者。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世就傻白甜地玩悲剧了。死后发现一个系统,系统告诉他可以重生,自觉死得特别憋屈的谢茂果断重生一次,凭着作弊的先知先觉,弄死了前世被自己扶持上位、后来杀自己夺权的侄儿,自己登上了皇位。
在位期间,谢茂也是励精图治,兢兢业业,刷了一把“千古一帝”的成就。
哪晓得死了之后,系统又蹦达出来了,告诉他,他没找到心甘情愿殉葬的人,所以,要他再重生一次!
这是人干的活吗?抢皇位容易吗?当皇帝容易吗?上辈子凭着向侄儿复仇的怒气,谢茂卯足了力气刷了一辈子成就,死了死了系统才,你要再来一遍?
谁想再来一遍啊?当皇帝也很累的好吗?
系统不管他抗议,直接把他又扔回去重生了一次。
重生后的谢茂不仅要搞侄儿,不仅要当好皇帝,还得认真去找一个心甘情愿为自己“殉死”的傻子。
当然,他得感谢自己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古代,否则,系统让他去现代找个心甘情愿“殉死”的人……现代能有这种傻子?那他就得陷入重生循环,一次又一次过自己毫无趣味的人生了!想想都觉得可怕!
系统毫无感情地给出了判定:“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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