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王曹睿召开的这次朝会参与者足有数十人,尽管曹睿严令保密,但会议内容还是在有心人的散布下传了出去,一时闹得河东官场暗潮汹涌。
其实形势发展到如今,曹魏的败亡已经是注定的了,朝廷的官员绝大部分都已经随着洛阳的陷落而落入了刘贤手里,近月以来,多有原曹魏大臣投顺刘贤,被汉军委以要职的消息传来,河东这边的许多官吏早就暗中起了心思,准备等到汉军到来便找机会投降。
如今闻听曹睿要迁往西凉,大多数人忐忑的心反而奇迹般地稳了下来:毕竟等曹睿走后,自己等人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投降了,既不用背负叛逆的骂名,也不用勉强自己拼死奋战,这是两全其美啊!
但也有一部分人颇觉不甘,认为曹睿撤走之后,自己再投向汉军,那样获得的功劳必定不高,在汉军之中得不到重用,于是少部分人开始暗中串联,悄悄将消息传报给了汉军这边。
庞统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当下急令目前在河内的陆逊整兵备战,防止河内曹军逃跑。同时命并州的李严、石苞、傅俭、霍戈等人严密监视曹军,一旦发现曹军西撤,便立即截杀。
此时,固守怀县的曹洪、司马懿、钟繇等人收到曹睿发来的撤军命令,当下三人聚合商议,就听曹洪道:“陛下不幸驾崩,眼下是河东王主事。河东王命令我等撤离河内,退守河东,只是如今陆逊之军就在城外监视着我们,该当如何撤军,你们可有定计?”
司马懿、钟繇对视一眼,就听司马懿道:“若要撤退,必须出其不意,且还需留兵精兵断后才行。然则据我所知,如今我军将要退守西凉的消息在河东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相信汉军必定也会很快收到消息,我们若要撤退必须尽快才行,最好是今夜就走。”
曹洪道:“好,我这就下令叫众军准备行装,只是何人可以断后?”
司马懿道:“张领着三千骑兵一直游曳在外,牵制汉军。可命其断后,掩护大军撤退。”
曹洪点头道:“武艺高强,用兵灵活,有他断后,我等必可高枕无忧。”
当下三人各自下去准备。出了城守府,就听钟繇叫住了司马懿,二人同车而行,沉默了片刻,就听钟繇忽然叹了口气,道:“年轻真好啊!我今年七十有二,已经是风烛残年了。河东王决意西迁,这一路万里奔波,羌氐等异族群狼环伺,可以预见,此行情况之复杂,处境之险恶,恐怕自古行军也未之有也!我这把老骨头若是随同西去,只怕半道之上就要填了沟壑了。”
司马懿闻言,道:“钟公的意思,莫非是反对河东王西迁?”
钟繇笑道:“仲达乃是睿智之人,我们二人说话也不必绕弯子。河东王年轻气盛,颇有锐气,既然不愿意做阶下之囚,那么冒险跋涉万里,远走西凉就是他唯一的出路。只是此举成功的希望着实不大。窃以为,为其切身利益计,其实举军归附刘贤,换得一个爵位,以安享余生,这才是上策。远走西凉,且不说有的大可能败亡于半道之上,便是最终安然到了西凉,也必然是元气大伤,三五年内绝不可能聚集起足够抵挡汉军的军力。而刘贤击败刘备,进而进击西凉需要三五年吗?双方实力相差着实太大,恐怕今年之内二刘之争便会有个结果,到时候刘备的残部也只能往西边退,最迟后年刘贤的追兵就将到达西凉,彼时河东王即便再西凉站稳了脚跟,凭借一州之力又如何能与整个中原相抗?是以如今对河东王来说,举军归顺刘贤乃是上策,远走西凉乃是下策。河东王舍上策而取下策,虽是志气可嘉,却难免有些不自量力了。”
司马懿沉吟道:“据说是贾公在朝堂之上一力主张,曹休、夏侯尚等大将附和赞同,河东王这才最终下定决定远走西凉的。以贾公之智,不该看不到这一点才是。”
钟繇笑了一下,道:“他岂会看不到?只不过他屡次密谋行刺刘贤,又献策掘开黄河,使刘贤遭遇了北伐以来最大的一场败仗,荼毒生灵无数,更怂恿先帝连结匈奴、鲜卑,给刘贤造成了极大的麻烦。据说刘贤早就私下里说过,将来若是生擒贾诩,必要将之押倒黄河决口处斩首,以祭奠死去的军民。贾诩一向惜命,深懂保身之道,他岂敢留在河东,等着被汉军抓获?”
司马懿微微点了点头,道:“钟公今日对我说的话,实在是开诚布公。那么我也不瞒钟公了,我司马家的祖宗坟茔皆在河东,我也不愿意远走西域。只是河东王决意不降附刘贤,我等身为曹魏之臣,如何能够自行归附,那岂不成了叛逆?此非忠义之行也。刘贤此人不像古之明君,会三请四请的征辟在野贤才,反而对我等士族多不待见。如今他席卷天下之势已成,想要故作清高地在家养望,等着他来征召,从而一举得就高位是不可能的。若有出仕之念,最好还是直接归附为好。然而贰臣本就难做,倘若再背负着不忠不义之名,只怕仕途将会更加艰难。河东朝会之时,蒋济、贾逵、陈群等皆不出声,只有刘子扬为我等士族考虑,可惜却是势单力薄,人微言轻啊。如今西撤之议已定,我们已经是回天乏术了。唯有在西撤的基础之上设法摆脱才行。”
钟繇点头道:“仲达看的明白!那么你可有定计?”
司马懿沉默许久,道:“争取留守河东之任务,等到势穷力孤之时,再顺势降附刘贤,当可摆脱不忠之名。”
钟繇道:“然则河东仅只区区一郡之地,留守重臣能有几个?”
司马懿道:“河内可留一人,箕关可留一人,中条山那里可留一人,安邑城中再留一人主持大局。如此一来便至少能有四个主要职位。倘若还有重臣不愿西去的,那便唯有,告病在家了。”
钟繇闻言,目光一闪,拊掌道:“仲达果然是智者!唉,当年魏武帝何等英武,仗剑横行天下,昂然有扫清寰宇之势,因此四方英雄归之,如水之就下,其势沛然莫敌。想不到那刘贤一朝崛起于荆南,居然能逆势而起,武帝在时,犹不能压制住他。武帝亡故之后,更是莫可抵挡。北伐不过三年,竟然已经将魏国打的几近消亡。此非天命乎?”
司马懿道:“天道深远难测,我等只能保持敬畏之心,以尽人事而已。说起来魏武帝之时,我等世家其实也在蛰伏。恐怕今后在刘贤治下,我等要更加严于律己,不但言行不能出格,如以前那样蓄养私兵、隐藏田地人口的手段更是要完全杜绝。熬吧,再烈的太阳也有下山的一天。而世人先修身再齐家,最后才是建功立业,经世济民的次序却是不会变的。无论是谁有了钱、有了权,都会朝着把自己的家族建立成为一个传承不绝的大世家而努力。不管刘贤再如何打压,世家大族终究是灭不掉的。等到他驾崩的那一天,我等士族便有出头之日了。”
钟繇笑道:“仲达看的长远,刘贤虽然春秋鼎盛,但后宫之中酒色迷人,我就不相信他再天下安定之后还能把持得住享乐之心?即便他能够严格自律,但一国之君,每天要处理的公务何等繁杂?许多公务又不能拖,故此他一旦有小病便只能带病理事,大大损伤身体。古之帝王即便精力再充沛也少有活过七十的。换言之,我们等个三四十年也就是了。那个时候,老夫自然是已经不在了,但仲达若是善于保养的话,却是有可能活着看到的。仲达啊,我等世家大族的未来可就看你的了。今后在刘贤麾下,尽心尽责地做事,潜龙在渊,以待天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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