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农庄的旷田野地边,卓枫手里捏着片番薯叶,试图扇出点风来。
丰兴正在修农庄的篱笆墙,七月初的毒辣阳光,将他的脸膛晒得跟个烤得半熟的红薯似的。
“歇会儿,等傍晚的时候再整整,”卓枫心疼着自家的男人,放下了番薯叶,从厨房里端出了碗绿豆汤,上次搬家过来时,卓枫嫌着麻烦,把冰箱给转手卖了,现在悔得连肠子都要青了。小两口倒没留下啥剩菜剩饭,而是这样的大热天,没个冰箱冰镇个冷饮冷水果的,还真是不方便。
“就傍晚那会儿功夫,哪来得及弄哦。好好的篱笆怎么就歪了一面,我看看地里,有几个脚印,准是有人来偷番薯,”今年三亩地里,第一批收上来的番薯可不少。由着那天过来的年轻专家指导的那亩地,也是最早收获的足足收了六千五百斤。另外两亩地稍微少了些,每亩也有三四千斤。
卓枫看着他的耳朵后都脱皮了,一阵心疼,将他拖到了屋旁的阴凉处,“偷就偷吧,反正也没地方搁,有地方搁,也阻不了发烂,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剩下的五六百斤干脆就别挖上来了,要是卖不出去,还不是白费了力气。”
番薯好种,不过可不好挖,销路也是一个问题。早阵子小鲜和卓枫将番薯运到农贸市场卖的做法,后来卓枫夫妻俩也再试了几次,虽说卖得也不错,可是后头几次,销路就不如前几次那么好了。再联系了山东的那俩兄弟,把番薯运到了省外,卖了两千多斤,收回了七八千块钱,可是除去运费,到手的就只剩下三千不到了。
入了六月后,北京的温度直线上升,农庄里又没有专门用来储存的仓库,番薯烂得更加厉害了。
每天卓枫都要清理出一批新的烂掉的番薯,还有挖番薯时留下来的几百公斤的番薯藤,处理不及时,发烂的番薯和藤叶总会引来成群的苍蝇。
“哪能让地就这么荒废着,这个季节,再种其他玩意也活不了,”丰兴憨憨地笑着,把老婆熬得那碗绿豆汤喝了个干净。
“都怨我,当时开春种植时,没考虑清楚,全种上了番薯,”为了尽量避免浪费,夫妻俩最近早上是番薯粥,中午是番薯饭,晚上再来碗番薯面疙瘩,吃得卓枫嘴里都要长出番薯了。
“挺好的,至少肠道通畅,我看还是抓紧点,把篱笆绕上圈铁丝网,再过几天小鲜就要放假回来了,小姑娘家的胆子小,再进了贼怕是要吓坏了。番薯的事你也别发愁,番薯藤之类的,拿去卖给养猪场。番薯的事,我们再联系联系。”见丰兴不听劝,卓枫只得打着把伞,跟在了丰兴后头。
夫妻俩口中的“胆小”侄女小鲜,这会儿也正在挥汗如雨着,可是她可没好命到有人送绿豆汤。
小鲜数数日子,她已经来了梅家坞快一周了,每天只在做一件事,就是帮忙砍柴,这活计怎么看怎么和她以前在云腾门时做得事情差不多。
梅家坞是个近乎与世无争的地方,小鲜经常会在村子里看到几个胡须和头发一样白,嘴里只剩一排牙床的老者,提着个锄头挎个篮子,在地头松松土,或者手脚灵活地采摘着龙眼大小的黑紫樱桃。老人们忙活累了,就捶捶背,抬头看看天上飘过的白云,日子过得很是悠闲。
担心梅念真的跑去找卓枫夫妻俩,小鲜也没敢四处走,每天起得只比公鸡晚一点点,睡得比月亮早一点点,身体灵气倒是足了,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也跟着产生了。
七月了,樱桃沟里,玫瑰花盛开怒放如云,樱桃压弯了满枝,坞里的老少也都跟着忙碌了起来。花嫂更是直接将三餐改成了两餐,就是为了方便采摘丰收的樱桃。
可怜已经习惯了现代人的饮食习惯的小鲜,每天都饿得肚皮贴脊梁,可又不好意思去讨吃的。经她的观察,梅家坞的人都很敬重梅念,梅念并不是常年都在坞里,一周大致出现一次,有时候两三周才回来一次。
小鲜宁可也拿把锄头,挎个篮子,吃樱桃吃个够,可是梅念已经下了死命令,她啥事都不用干,就是负责砍柴,其他的农活她一律不沾边。
砍柴也就罢了,还给了她把刀背和刀口长一个样的未开锋的柴刀。
“小鲜啊,又来砍柴啦?”问话的是村里一个据说年龄过三位数的长者。
梅家坞里大约有百来人,小鲜来来回回,坞里的人大多也已经认识了。
小鲜答应了句,再瞥了眼硕果累累的樱桃,偷咽了口口水,走到了所谓的“柴”前。
小鲜要砍来砍去的,砍得就是眼前的这簇“柴”。“柴”其实是个象形词,用来形容形貌而已。
那晚吃过了饭后,花嫂子将小鲜带到了梅念要求她砍得“柴”面前。
“这簇柴啊,说起来来的突然,梅家坞在这里扎根也有百余年的历史了,有一年下了场特大暴雨,山上的石头和树木全都滑下来了,把坞里早些年修得那口果窖给埋住了。后来村里组织清理时,石头和烂木头搬干净后,发现果窖的入口,被这簇古怪的长得像是蕨草一样的东西给挡住了,”村里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除了逢年过节,用上些煤球生火外,大多的村民家里用得是普通的木柴和一些晒干的蕨草。
村民们刚开始也找了镰刀斧头,甚至是用了火烧无论是用了哪种法子,那簇形似大型蕨草的“柴”都会加倍生长起来。大雨后的一个月后,蕨草已经从原本的遮挡果窖入口,一直长到了包裹住整个果窖,更甚至于属于果窖所在的两亩地都被彻底包裹住了。
后来梅念 来看了几次后,就在村里下了命令,说是以后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准接近这簇蕨草。也不知她这回是安了什么样的心思,让小鲜过来动这玩意儿。
小鲜那时候也回问了花嫂子,这么怪异的植物,坞里就没人去请农业专家过来查看。
花嫂子的回答让小鲜彻底无语了,“小姐说不准砍伐,就不能接近,外头来得人也不成。”梅念对于梅家坞里的人而言,就是神明般的存在,小鲜也不反驳,当天就照着梅念的想法,用那把钝口的柴刀修理起了那簇柴草来。
第一天,小鲜还想偷工减料,丢了钝口柴刀。一试才知道梅念为啥给她一把钝口柴刀了。
她用着蛮力砍下了一株主干纸条时,那簇长得叶似羽毛的柴草当即就长出了叉新的枝叶。
小鲜以为是自个儿眼花了,趁着四下无人,摸出了灵犀剪,对准了先前下刀的地方,卡擦卡擦连来了两下。
不剪还好,这一剪下去,那柴草的分支上直接爆出了十根新的枝条,每一株都比没剪之前的还要茂盛。
那一天,小鲜就是在反复的试验中进行的,徒手折过,用火烧过,还有一次,小鲜直接从某户村民家里拖了只羊。
羊还没来得及咬完嘴里的蕨叶,就被再度长出来的蕨叶吓得撒开四肢狂奔走了。
“要是把不知名的玩意弄到农庄里种着,就算来一千只牛羊也不怕了,”小鲜躺在了床上,做出了以下的结论,“用灵犀剪去剪枝,效果最差,一比十,比俗话说的拔一根白头发长三根还要离谱。羊啃是一比三,用普通的刀来是一比五,用火烧...”
如此的对比了一周后,小鲜对着那一簇柴草还是一筹莫展。到了第十天的时候,梅念来了。
还特地来考察小鲜的修剪情况,见了小鲜毫无进展,她也不催促:“那条禁令是梅想下的,我以为你是她的徒弟,能有法子解决了这簇柴草的难题。”
梅家的这对姐妹,本就是双胞胎,梅念真正接手梅家坞也不过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村里除了村长外,没有几个人真正能区分两姐妹,只当她们是母女,管着后来来的梅念叫小姐。
“我和梅想婆婆也只见过一次,她没来得及和我说那么多,”小鲜想了想,“既然想知道答案,你大可以去问梅想婆婆本人,折腾我这么个非正式弟子有啥劲。”
“梅想失踪了,”梅念背着手,站在了那簇柴草前,淡淡地回答道。
“失踪?可是我得到灵犀剪的那一晚她的灵体还出现了。”小鲜注意到梅念背着的手掌握成了个拳头,脸上多了分不悦。
“等你把这簇柴草清理干净了,我再告诉你事情的来由,我可以给你个提醒,世间阴阳,任何事物兴衰荣亡时,只要是抓准了时机,就能由衰转盛。”梅念说完之后,踱着步子走开了,走了几步后,她也不回头,沉声说着:“前阵子有几个人溜到了延庆的农场上想纵火。”
小鲜一听,连忙抢将走上前去,质问着:“是什么人?姑和姑丈都没事吧?”
“人没事,中间出了些漏子,可能是黄氏的人,也可能是徐长府的人。我已经派人盯着农庄那边,不过你如果连这簇菟丝蕨都处理不掉,出去了也是没用,”说罢,梅念绰绰约约地走进了一簇簇的玫瑰花丛中。
有风过境,虽是夏夜的风,小鲜却被吹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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