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的,倒像是凡间的痴情话本子。
郎君问一问妾:“你可愿陪我下黄泉?”
妾答:“君如磐石,妾如蒲苇,旦随君去,九死无悔。”
但在梅湄这儿,是行不通的。
因为她已经下定主意,要把这段仙缘退回。
——和从前退那些吵吵、壮实、娘气的仙缘一般,退,就退个干净。
虽然她一直奢望的,就是能有一段如话本子般深情真挚的仙缘。
“不知两位仙君是否听过‘梅仙难永’的说法。”
“你要说?”桐素剜了梅湄一眼。
梅湄点了点头,冲在场三位一笑:“没什么,旧事一桩,既是我起的因,合该由我来结这个果。”
不过是把这六万多年里埋藏在心底的伤扒出来,割开,剖白在日光下,有点疼,但相比于日日为自己倒计时的隐痛,也算不得什么。
“知道。”子胥君收回手,坦然沉声道,“那日结定仙缘,我便去天庭查阅,确有此事,不过——无妨。”
“哎呀,就是五嫂嫂你要一段仙缘,五哥就给你一段仙缘,正好……”
子胥君一挥衣袖,叫那少年连退了五六步。
不能说。
十殿转轮领会到他五哥的意思,一脸讪讪的笑,抱拳倚在一边,再不轻易开口。
桐素框了个天地结界:“你要说,我不拦你,到底不是我西池秘闻。只是希望二位仙君不要将此事大肆宣扬,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西池隶属天庭座下,你去那儿查阅到的或许比我知道的还要多,那我就不再赘述了。”
梅湄扬起头,把颤颤巍巍的害怕压下,竟突然觉得子胥君的那双眼睛……很是好看而温暖:深沉的黑交缠着绚烂的红,像极了烟火绽放于暗夜,凉薄之余还有温温的热。
她忽然有些舍不得,舍不得亲手斩断这无意种出的因果,更舍不得将他拖进自己数得过来的余生里。
“我是个快要羽化的,先前玩闹,请仙君不必当真。”梅湄笑起来,“仙君还有大好的前程,未来还会碰到其他仙子,无需因我一句话就赔进来。我没有多少时日了,不值当。”
她忽略了子胥君先前的那句“不过无妨”,那是他觉得无妨,只要自己问心有愧,如何无妨?
只是蛇匕还不还的回去,还得另当别论,着实令她头疼。
“这匕首嘛,若当真还不了……”
忽然,像是被什么击中胸口,剧烈的疼痛刹那没过头顶,仿佛有数以万计的厉鬼在向她追魂索命,拉扯着她的仙元,把它狠狠撕裂。
天是黑的,梅湄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如置热火烹油间,说不出的烫,说不出的闷,说不出的疼,说不出的压抑与挣扎。
也就在这一刻,一把匕首悬空而来,洞穿黑暗,似一道直愣愣的雷光,劈开所有的混沌与枉然,惊破那些厉鬼的胆。火热悄悄消散,梅湄不觉得疼了,只是困顿、疲乏,接着便昏睡过去。
“梅湄!”桐素一把扶住梅湄,长鞭顷刻对向浮在空中的蛇匕,“怎么回事!”
“五哥——”少年的神色也变了几变,“你这是……”
子胥君定如高山,沉晦深邃的眉目里不见喜怒,此时的他绝非凡间话本子里折花问柳的邻家儿郎,更像是杀伐果决的少年将军。
他直直对上桐素狠厉的目光,不避锋芒。
“是。若有天谴,尽数我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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