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萱诧异回头,并未看到谢湛。
车辕上的石清见她转头,礼貌颔首,而后往身后方向道:“扶女郎见到我们了。”
扶萱回头与张瑶告别,一时两人都红了眼眶,“瑶瑶,保重。”
“你也是。”
待张瑶回府良久,扶萱叹了口气,这才缓缓转身。
谢湛站在巷口高大的歪脖子枣树下,艳阳透过并不浓密的枝桠射下,将他通身都笼罩起一层斑驳。
他的脸在这样明暗交替的光线中,并不太真切。
一如既往她看不懂的样子。
扶萱走近,抬脸看着他,沉默着,等他开口。
她削瘦了一些,一捻儿的杨柳细腰此刻跟一手便能掐断似的。小脸上,本为数不多的少女鼓鼓的颊肉全数褪尽,愈发显地脸蛋精致。
除去艳丽的衣衫,毫无脂粉首饰,月白色的襦裙之上,虽有几分憔悴,却也掩盖不了肌肤如脂,眉若轻烟,杏眸流光,水色潋滟。别有一份与以往不同的,芙蕖出水的清新脱俗之感。
谢湛深深蹙起了眉。
不为别的,只为突地发现,她这张脸,横竖似乎都能入他的眼。
他一言不发,这般动作落入旁人眼中,便是另一番嫌弃的意味。
扶萱满目不解地开口问:“谢公子既然不愿见到我,为何又在此等我?”
很明显,骄矜的贵公子不是习惯朝人解释“并非如此”的人,他展开眉头,虚咳一声掩饰方才的失态,直接了当地说:“令尊的病,我已经遣大夫看过了。”
扶萱美眸瞪圆,难以相信耳朵听到的话。
她每日送药去大理寺,在门口千求万求也没能送进去,叫守卫通传想见谢少卿一面,守卫也拒地十分干脆:“谢少卿说了,谁也不见。”
她和母亲,日日夜夜都牵挂着狱中父亲的安康,竟不知,谢湛还会请大夫去给父亲看病。
见她傻掉,谢湛轻笑一声,“你没听错,我说,令尊,我已经遣大夫去看过了,现下已在吃药。”
毕竟按圣上的意思,这扶以言还是他的未来岳丈,自己就是偏袒些,倒也无人会来责罚。
圣上都不避讳,他有什么好担忧的?
“多谢谢少卿。”
扶萱回神后,极为郑重地朝谢湛欠身施了一个礼。
此刻,她似放下了肩头上一个沉重无比的石头,心里轻松好些,不自觉地喜极而泣,黑亮的眸中即刻就热泪盈眶。
她泪眼模糊,看地谢湛心中一缩。
察觉自己的失态,扶萱迅速地垂首揩了揩眼泪,而后从腰间拿出一方白帕递给谢湛,“这是谢公子的东西,现在还给你。”
从她随身携带着这东西,谢湛就能猜出,她是做好了随时能在大理寺堵到他的准备。
她日日在大理寺门口等,他岂能不知?
可有些事,他自个去做是一回事,放她进去做不该做的,又是另一回事。
与其使她失望,倒不如最初就不给希望。
就如现下,在她没有希望时,给她一个触不及防的好消息,她反倒是能接受一些。
这男人心思深沉,太知道如何牵引旁人的情绪。
从相见开始,他就说了这一句话而已,直击要害,直将扶萱对他的态度彻底扭转——这一点,从接下来的交谈中,扶萱对他充满感激的表情上便看得出来。
虽仅仅只是感激,也比她视他为陌生人强多了。谢湛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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