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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风无雨,朝阳初升。
大梁皇宫,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那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
与这朝气蓬勃的景象截然相反的,是勤政殿内年轻帝王的一脸颓然。
此刻,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回旋盘绕的红柱下,穆安帝颓坐于此,身旁一把出鞘长剑躺卧,再旁,是跪坐着的,陪新帝对打了半宿的陈恬。
二人枯坐良久,空气静地粘稠。
眼见上朝时辰将近,陈恬不得不开口:“陛下保重龙体。”
穆安帝眯眼,看了看殿门外静候的内侍,朝阳光辉打在他们身上,亮地耀眼。
像极了父王离去那日,他看到的,几大世家家主们身上笼罩的亮光。
他们越亮,他陈家就越暗。
就如现下,他陈家的光又黯了一寸。
半晌后,穆安帝哑声开口:“南郡公……厚葬。”
这是整整一宿,穆安帝说的第一句话,陈恬偷偷抬眸看了他一眼。
帝王有着远高于此年纪的沉稳。双目中虽是疲倦,也掩盖不住它们本来的炯炯有神。像一只蛰伏的猎豹,甫一有机会,他便会猛扑向前,将猎物撕扯地四分五裂。
陈恬劝诫:“扶尚书将将入狱,此刻再厚葬南郡公,朝臣许会议论陛下偏袒扶家……”
“无妨。”穆安帝打断道,“不相干。再有碎语,南郡公毕竟还是封爵的郡公。人已故去,就是偏袒,也无用了……”
穆安帝停下,布满红血丝的双眼露出哀戚。
他滚了滚喉结,继续道:“此事,以端王之见,派谁人来查?”
陈恬一怔,一时不知圣上是说南郡公,还是说扶尚书。
穆安帝也不急,静坐着,目光落在背满霞光的内侍们身上,眉目间有狠有恨。
思忖良久,陈恬开口:“臣听闻,六月十五击鞠赛上,扶女郎的马匹曾发狂,后是在宇微山上得了谢少卿所救。”
穆安帝一惊,视线从殿外拉回殿内,看向陈恬,“白阑来的那一批?”
陈恬点头,“正是。”
沉思一瞬,穆安帝继续道:“寡人记得,扶家与谢家尚有婚约。但听皇后讲,建康城传着,那谢六郎要退亲。”
陈恬琢磨着穆安帝这话,又思索了一下扶家当前形势,再没了谢家护着,怕是全家都要遭殃。
至于别的,他可以等。
出于私心,他答话道:“这话,臣未曾从扶二郎口中听说。”
“扶二郎”三字使穆安帝的眼神微动。
扶潇和陈恬之间的情谊他自然知晓,当年他随父王去荆州百岳军军营视察时,扶以问和陈籍身旁就是这两位。相处几日后,便知晓了,二人一个胆大,一个心细,相处间的惺惺相惜毫不掩饰,说情同手足也不为过。
这世上,谁都有求而不得的渴望。
穆安帝自然也是。
从小只有两位同胞姊妹的他,也曾多次盼着自己能有这么一个“兄弟”,推心置腹,舍命相依。
谈话到了这里,穆安帝便全然知晓了端王意思。
端王信扶潇,扶潇没说的话,就是外头传地再真,端王亦不信。
而穆安帝呢?
比起那位愈加势大的皇后和她背后的余家,此刻,他倒是更愿信眼前这个远亲一些。
或者说,他愿意信一个权势永远不会越过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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