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业回来的时候已然精疲力尽,因为一时间左右不断开弓的强度练习而肩胛拗疼,手臂肌肉尤为酸痛。
乐衷于表现自己的寿寂之早已提前令左右准备来了一辆牵车,供羊牵拉,按常理来说练箭苦的是手,腿是无大碍,但刘子业倒也顺遂他的盛情,从容登上了车。
摊躺于软座之上的刘子业很是享受着后背传来的柔软感,他蓦然来了兴致,并没有直接回到东宫,而是遣使左右绕着上林苑兜了一圈,他于晚风温柔、览物和丽之间而颇为陶醉,又是突然想到了晋武帝司马炎羊车望幸的典故,连忙自沉溺中拔神回来。
路经一处水野交环处,刘子业在潮水漫线处坐有一个白衣少年,准确来说并不算坐更像是拄膝撑首而侧卧,其发髻上束有的白色长巾更是随风飘婉。姿态如此洒脱的白衣阿郎,刘子业能想到的只能是那位谢家郎君了。
刘子业抬掌停住牵车,他漫步向那绾白衣走去,脚步愈发轻盈,乃至蹑足,就是像不想让眼前洒脱的风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被破坏。
待到刘子业来到那阿郎的身后寸尺处,身前人依旧不为所动,这让刘子业由然有些静穆之情,只见他的胸前摆放着一壶酒水,拄放于单膝之上的手下还捻有着一卷书册,细睛瞩去,显有着黄石公三略五个大字,这是一本成书于汉代的兵书,是为六韬三略中的三略。
白衣阿郎顾自展开书卷端详其中,安之素然不为物动。
刘子业知道对方兴许是知道自己的到来,只是不作理会而已。他瞩目看去,纸面上的一段话由然吸睛。
夫主将之法,务揽英雄之心,赏禄有功,通志于众。故与众同好,靡不成没有不成功的与众同恶,靡不倾没有不倾败的。治国安家,得人也亡国破家,失人也。
赏罚分明,进贤拔能,这是为将之道,更是为君之理。
刘子业没有去打扰他的读书雅兴,久待片刻过后正欲离去时,那阿郎却是重新合上了书卷,小口饮用了一杯甜酒,旋即起身拱拜了一番刘子业。
“太子殿下也有观水之心?”
“水?不该是湖海吗?”刘子业觉得眼前人好生有趣。
“湖海辽阔,望之蔚然江潮忽起,观之大兴。此皆水景是也。”他回首顾望一眼身后浩瀚壮阔的玄武湖。
刘子业知道他的水景颇有深意,刘裕取得帝位后,自称以水德王,故此宋朝又可称水宋。
“你是个奇怪的人,却也实诚有趣,能否告知汝名于孤?”刘子业仰头丝毫不怵地看着眼前人。
“陈郡谢嵸,字言希。”
“哦?那依你看如今这水景可好。”刘子业眸子涌过诧异,谢嵸zng?两世为人的自己竟不曾耳闻过此人,也就是说此人在历史上并无太大名声,很可能是个寂寂无名或英年早逝的人,他突起疑心,故而以水景为喻,且试探其虚实。
“海水不可斗量,才疏学浅的我自然是姑妄不敢言。”显然谢言希是听出了刘子业的言外之意,太子所言的水景并非是寻常海水景色,而是指如今这水宋的风气景象,而这显然牵连到了政治,故而与太子尚不交好的他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刘子业引来主衣寿寂之,低声向其打探了一番这谢嵸的来头。谢嵸倒也很是知趣的退了几步以表理解。
寿寂之小声回答:“这谢嵸是谢吏部尚书的第四个子,从小便不喜欢学习,爱好舞刀弄枪加饮美酒,素来不拘于形,谢吏部尚书对此也并无阻拦,且顺遂他自己心意,结果到现在连个闲杂功名都不曾获得。”
刘子业寻思片刻,愈发诧异,通过方才得只言片语,他倒觉得这谢嵸该是个文采斐然的才子,他面向谢嵸径直说道:“你素来喜欢藏拙?”
“今日多喝些酒,些许是酒醉起兴胡言了,殿下勿怪。”
“依我看,你这番醉态才是真才子的表现。既然你已经酒醉,那我便直言不讳了。”
谢嵸颔首。
“汝出身高门,自幼当熟读经书,深受父祖熏陶的你,又岂会落了个不好学习的名声呢?换个手法言之,便是为何会喜欢上舞枪弄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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