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声起,马蹄在启动,胡人弯刀在挥舞,调戏玩弄声在跌宕,战争的机器在推动,城墙在颤动,大地在为之抖动。映向城墙的是数以万计张的贪婪面容,无比狰狞。
天幕倾城,北魏铁骑成人字形汹涌扑来。
高平郡城墙头上,弓箭手们迅速将沾有火油的棉布缠绕在箭簇上,遇火一燃,旋即射向城下索夷。
霎那间,东面城头万箭齐发,箭火高天贯月如雨劲弩来。
火箭射入男人的衣甲,发出呲的一声,一个鲜卑士兵滚落马下,旋即被无数紧追而上的马蹄蹂躏而过,士兵的眼睛爆起,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声,但在嘈杂的战场中无异于是沙砾落海,半点不起惊澜。
再是一骑铁蹄踏过,士兵的鲜血渗出寒甲,脑浆炸裂,一片血肉模糊终焉于冻土。
铁骑渐渐漫过一线湿黑的土地,如冰雪中划过一道黑泥。
崔文和腿架墙头,脚上的皂色圆口小布鞋格外突兀,书生挽起弓弩,面色潮红,虽然吃力,却是一记火箭射出,正中那道黑泥。
黑泥一触即发,化成一簇火团。下一息接踵而来的是无数箭雨燎原。
“什么。那是火油!”魏军大震。
轰扑一声,火光成龙贯红开来,无数的铁骑淬火而过,马儿在嘶鸣,铁甲在耀映。有的士兵因为烈火造成马儿的慌张而摔了下来,身躯轰然折裂。有的马儿甚至因为恐慌而前蹄失措,跪坐摔倒而去,犁出了一道近十米的沟壑。也有那种一跃而过的御马高手。
在铁骑的践踏和冰雪的帮助下,北魏骑兵依旧势如破竹地向着城门冲去。
崔文和抬眼看天色,看那雪絮纷飞,察那寒风劲骨,书生的眼角蓦然为晶莹的冰花所点缀,悲苦哀嚎。
“天时不允人道渺呀!”
一个家中部曲上前颤道,“公子,索夷人的冲车来了。”部曲行礼的手已然发红,肿胀不已,那是严冬大雪中连射近百箭簇所带来的。
“公子,棉花已尽。”
“公子,火油见底了。”
“公子,箭,快要没了。”
部曲们纷纷来汇报情况,令人绝望的消息接踵而来。
崔文和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那一片黑海。
“快快快,还有力气的弟兄,都到城门那里撑着!”
城下呈人字型的铁骑已然发展成了众字型的阵型,从中更是撺出了一驾沾满血水的木质冲车,上面架着一根无比硕大的攻城槌。
更为触目惊心的是,冲车并非是以步卒推行,而是被数十骑悍马呈现爪字型拖拉,崔文和定睛细数,足足有二十四骑。
悍马们口衔津沫,马眼兴奋,跟吃了春药一样猛。
本被辎重物件所支撑着的城门碓涌了不少壮汉。
旋即城门一震,门闩抖出了些许木屑。拉着攻城槌的悍马们跟迷了心智一样撞向城门,马脖子呈90弯屈倒地,马头一啷当黏到了城门上,一片朱红,后蹄刚刚撅起。
疯马无疑!
悍马上的士兵早已下马,冲车里钻出来十几个小卒,四十余人一齐推动攻城槌,准备发起再一次的撞门。
轰的一声,城门后的刘宋士兵为之一振,有甚者当场溅血。
索夷人再是鼓足干劲驱车一撞,门闩折裂。
再是一声巨响,城门破开。索夷人发出了兴奋张狂的欢呼声。
皮豹子面色大为欢喜,驱刀入城。
“全军屠城!”
铁骑冲入高平郡城,刘宋守军拼命顽抗,战斗十分激烈。过了柱香时间,兵刃相交的嘈杂声音随着铁骑不断涌入呈现一边倒的哀嚎叫声。
索夷人一路烧杀抢掠,却发现这高平郡已然是一座空城,道路上除了那些跪地求饶的投机分子,就只有碎裂的酒缸瓷瓦和一片潦草铺子。
崔文和手持三尺青锋,率军走下城头。他没有想过后退,他还在为着西逃的亲友们拖延时间,他已然视死如归。
“索夷暴虐,我们唯有以死相拼,西逃的家人们才能有一线生机!”
“崔某不才,恳请诸位随我,共赴国难!”
这一刻,众人应允答同,尤其沉重。
白衣书生拱手立剑,向身后府兵行了这天底下最重的揖礼。
旋即,一个白衫书生领着一众红袍甲士朝那片黑潮逆流而上砍去。
索夷人露出了看向傻子的表情,满脸戏谑。
一顿交锋过后,刘宋军队损失惨重,几近殆尽。披头散发的白衣书生身上也是沾满了血污泥渍。
书生的眼神已然晦暗,横剑抵过一记马上劈刀,迎面而来的是一把铁锤抡来,直击书生的胸口,发出来沉闷的声音。书生满口老血喷溅,应声倒地。
持锤汉子绕马驻足,嗤笑不已。
大字倒地的书生再次看着这片天空,雪下,雪飘,雪落,这雪的一生,便是从白到灰,从有到无的人生。
他想伸手挽留些什么,去抚摸一下这温柔而又寒冷的雪花,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然动弹不得。
书生的眼帘逐渐昏沉,归于一片漆黑。
终焉之际,他看见了索夷人对自己肉体的欲望,他明白自己也逃不过身死被分而食之的结局。
他雾眼泛霜,喃喃言语,父亲,其实孩儿我也很喜欢吃枇杷的。
再是转念,原来最大的恐惧便是归于无感的死亡呀。
至此,高平城陷,守城三千将士尽数阵亡,残余百姓悉数被屠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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