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这支部队沿途虽然历经了不少郡县,但大部分当地民众对他们这些吃民粮的官军都是畏之如虎的态度,更有甚者恨不得迎面唾上几口浓痰。
哪有半点箪食壶浆以迎王帅的和乐场景?这次有人不开眼前来投奔,蹇秀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事有蹊跷。
尤其还是在刚剿灭当地匪寇的紧要关头,世上果真有如此凑巧的剧情,蹇秀是不相信的,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赵司马,走,去看看有什么猫腻?”
蹇秀摆手示意赵瑾几人先行,自己则暗自掏出怀里的手弩藏在袖中,胯下稍一用力,那匹吃痛的白马便如离弦之箭般迅速跟在赵瑾身后。
悄悄躲在几人身后的蹇秀,等到看清楚所谓义兵的样貌后,总算明白为什么刚才那名斥候通报说是饥民,因为这些人处境未免实在太凄惨了。
荒凉官道上,这队百余人的义兵正垂头丧气瘫坐在地,绝大多数人更是直接睡在地上一动不动,整只部队犹如霜打的茄子似的没有半点斗志。
“蹇长史,这……”
看到这些散兵游勇,赵瑾脸色古怪,他本来以为之前剿灭的山贼已经够凄凉了,万万没想到还有人能比那些人更悲催,连个乘手的木棍都配不起。
“先仔细看看再做结论。”
蹇秀面无表情止住赵瑾的话,自己翻身下马打量起那群投奔的饥民。
人群最前端,一名独眼年轻人正低垂着头不说话,素白长袍满是污垢,整个人一幅蓬头垢面,心事重重的模样。
对方抬首见有几个将领模样的人驻足在面前,顿时来了精神:“将军,我们是本地乡民,家园因为遭受黄巾军的屠戮而破败,听闻将军是讨贼天军,所以吾等粗野之人特来投奔!”
闻言,蹇秀沉默片刻,还是没有立马放松警惕:“汝等即为忠厚乡民,就应该知道战争绝非儿戏,岂是尔等所想那么简单,还是赶紧返乡勤恳务农吧!”
这些难民虽然面黄肌瘦,压根不可能对他们产生威胁,可俗谚讲: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蹇秀素来秉承的原则是万事求稳,稳中求进。
即使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只是危险程度的高低有别罢了,可他还是避免不弄险,只有当危险无法避免时,他才不介意迎难而上。
因为现在的他实在是输不起,也没有输的丝毫资本,但凡稍微出一点差池,可能真的就是万劫不复的地步。
“屠村之恨,不共戴天!吾等义士无不翘首以待天师,今日遭拒,岂不是让天下心怀忠义之士心寒齿冷!”
蹇秀不加思索拒绝了他们投军的提议,义兵中亦是骚动不已,那名独眼年轻人见状,眼中厉色一闪而过,居然当场跪下给蹇秀俯身乞求。
冷不丁受此大礼,蹇秀错愕片刻,心里不由对这独眼年轻人欣赏起来,像这种心智成熟能屈能伸的存在,稍加培养说不定可当一用。”
“汝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可曾读过经略?”蹇秀对他产生了兴趣,弯腰拭去对方肩膀上沾染的灰尘,眼神中透露出几分青好睐。
扮做饥民的蒋涛骤听此话,知道投军有戏,心里虽然狂喜,但表面还是装成受宠若惊地拱手开口。
“草民原是永安小户子弟,姓蒋名涛,子公奉,家中略有藏书田产,所以能侥幸识文断字,孰料赵祗那奸贼害得草民家破人亡,不得不沦落至此。”
由于事先已经想好了说辞,所以蒋涛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平常人还真分不清其中作伪的地方,只会被他半真半假的蒙混过关。
毕竟赵祗那家伙兵败巴郡后,由于心中不甘,确实没少屠村灭寨,蒋涛做为大汉忠义之士,又懂得儒家伦理,纠集一些同样与赵祗有血海深仇的饥民投军,明面上倒也说得过去。
“哦,如此说来阁下跟那赵祗有血海深仇了!”蹇秀双目如电,他的目光依次落到一个人身上,凡是被他盯住观察的义民,心中都会是一个哆嗦。
“正是如此!”
蒋涛强忍住心中对蹇秀如此谨慎的不满,暗地里却开始腹诽甘宁为什么偏偏选中他展开这项任务。
如赵瑾等人所见,这些瘦骨嶙峋的饥民全部是赵祗抽调过来配合蒋涛演戏的,即使不用专门化妆那也是妥妥的饥民扮相,蒋涛混杂在人群中,腥臭味简直让他差点窒息过去。
“蹇长史,既然这些壮士有心杀贼,再加上我方兵力确实有所匮乏,收纳了他们也无大碍,最多就是多几张吃饭的嘴,反正我们现在粮草充沛。”
思索片刻,赵瑾忍不住劝导道,他身为全军最高统率,本来就愁人员损耗过多,等到班师回朝时不好向蹇硕交代,现在有义民愿意投奔他,到时候临阵当个炮灰还是绰绰有余的。
“哈哈,司马既然已经开了尊口,这些壮士又忠肝义胆,蹇某焉有拒绝的道理,所谓十闾之室,必有忠信!某这次是深以为然!”
蹇秀这次倒是干脆直接许多,虚扶起双膝跪地的蒋涛,十分热情,全然没有最开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态度。
尘埃落定,蒋涛七上八下的心总算安稳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奉承蹇秀几句,便开始环顾旁边几人。
赵瑾这个别部司马被他一扫而过,可待看到气血充盈,蜂腰狼背的方悦时,蒋涛脸上微变了变,他没有想到这细微短暂的表情还不被蹇秀尽收眼底。
近百义民被吸纳入伍,由于附近缺乏水源,再加上义民身上实在奇臭无比,为了防止传染病散播到士卒行列里,赵瑾果断授蒋涛为屯长。
先让这屯义民远远跟在队伍最后面,准备等驻扎在水源充足的地方,这些义民身体得到基本清理后,再划拨到人员损耗严重的方悦部中。
得到具体安排,蒋涛脸上很是失望,显然短时间之内计划是难以执行了,谁能想到赵祗安排的人手如此不堪,居然因为卫生问题被隔离在队伍最后面。
“喏,属下遵命!”
佯装感激的拱手道谢,蒋涛恭敬跟上方悦步伐,郁闷无比的准备开赴后军。
目送嘈杂人群离开自己视野,赵祗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没想到,田野间还能发掘出蒋涛这种人才。”
身旁蹇秀沉默片刻,似乎想到什么心事,朝赵瑾拱手说道:“赵司马,既然无事,某便不耽误司马军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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