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之前,杜晏走出谢氏的时候,没有被阻拦。相反的,小林非常积极地到车库把车开了出来,杜晏上车的时候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在汽车后座上,赫然坐着熟悉的身影。
贺瑾微微低下头,伸出一只手来:“舅舅,上车吧。”
杜晏无视他的手,径直坐上后座。
贺瑾不以为意,收回手:“我们回家。”
“回家?“杜晏看了过去。
“是啊。”贺瑾笑得无辜,“在南城我可没有房产,一直借住在舅舅那里,您不会那么绝情要我露宿街头吧?”
杜晏不为所动:“你可以住酒店。”
“我不习惯,酒店里的东西用不惯。”贺瑾顶着一张成熟英俊的脸,坐着完全不符合的事情,“住酒店里我都睡不着的,睡不着就头痛,头痛就没法工作”
杜晏看明白了,贺瑾就是在耍无赖。
干投资这行的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以有三百天在外出差。如今说酒店住不惯,在酒店里睡不着,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总不能在每一个要去的城市都置办一套房产。
杜晏向来不想同这种胡搅蛮缠的人说话,他转过头,看着窗外的景色,没有再开口。
反正那处也算得上是贺瑾的家,当初去北城的时候,杜晏就想过要把这房子转给贺瑾。后来因为种种缘故,没能成行。
现在贺瑾接手谢氏之后,大概也是要经常到南城小住,把那房子送给他也未尝不可。
贺瑾见杜晏默认此事,也识趣地没再来撩拨。
不多时,轿车就停在了花园外面。
杜晏走进家的时候,发现空荡荡的客厅里,竟然又填满了家具。那些家具无论是从样式,还是颜色,都同当初他们住在此处的时候一模一样。
贺瑾跟在后面走进来,见杜晏的视线停留在客厅:“舅舅,怎么样,我知道你的习惯。”
这套房子的密码一直没有改过,杜晏也就没有多问贺瑾怎么把东西搬进来。
他只是问:“你把北城的东西又大费周章的送回来了?”
“怎么会呢,那些东西你都用习惯了,到时候肯定还是常住北城的。”贺瑾脱下西装,熟练的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
“这些是我让人按那些家具定制的一套。”
吃过晚饭,杜晏本想上楼休息,却又被贺瑾半耍赖般的拖着留在客厅,说多年不见,舅甥俩要好好叙旧。
“今天下午,怎么没看到方想想?”
贺瑾脱下眼镜,放在茶几上,姿态随意地靠在沙发上。杜晏这才发现,他一直戴着的,似乎是副平光眼镜。
杜晏挑了一旁的单人沙发坐下,开口问:“今天下午,怎么没见到方想想?”
“怎么,你想她了?”
杜晏面无表情地看了过去。
贺瑾一摊手:“开个玩笑,方想想自然是忙工作去了,把她放在舅舅身边,我可是要吃醋的。”
“那上午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让她待在我办公室外面守着?”
贺瑾愣了一下,随后又笑道:“我是很容易吃醋的,舅舅。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吸引人,多么的引人注目。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看见你,跟你说话,认识你,方想想,好歹以前就和你认识的”
杜晏没搭理贺瑾这乱七糟的逻辑,而是眉头微皱,带着几分不悦开口“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不要对我说这种暧昧不清的话。”
贺瑾有些愕然,这是重逢之后,杜晏第一次从他那张温和的脸上,看出些别的表情来。
随后,贺瑾捂住了脸,肩膀开始微微颤抖。
面对这个疑似变态的贺瑾,杜晏是真的丝毫不能猜想到对方的心思。他甚至不能分辨,贺瑾现在的激烈情绪,是因为被揭穿的愤怒,还是因为其他什么情绪。
片刻之后,贺瑾抬起头来,脸上还带着没有消失的笑意。
“舅舅我真的很高兴,这是年来我第一次这么高兴。刚才你说出那句话时候,我第一次成功并购的那天,还要高兴”
杜晏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他,没有接话,因为他不想被眼前这个明显有些神经质的人牵着走。
贺瑾并不在意杜晏的冷淡,继续说到:“我高兴,一是舅舅你终于把我当成一个男人看待,所以你才会觉得我这些举动,太过亲近暧昧。另一个就是,我很高兴舅舅你因为方想想的事情吃醋。”
“吃醋?”杜晏终于忍不住开口。
“是啊,你以为方想想嫁给我了,所以不高兴了,甚至开口质问我。”
杜晏说:“我只是基于自身的道德观,不喜欢这种疑似屏蔽的关键字的行为。”
“舅舅,你不是并不在意我吗?不是一直在利用我吗?那你为何又要因为我疑似做错事情教育我?家庭不和睦,最后妻离子散什么的,你应当都会漠不关心才对。那您为什么又要干涉这事,这和你表现出来的目的,可是完全不同。”
贺瑾的逻辑明明毫无道理可言,杜晏却又找不到反驳的地方,他总不能说,他是为了吃饱饭,所以绝对不能看到贺瑾视野或是感情以悲剧收场。
看着贺瑾的表情,杜晏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无言站起身来,走上楼去:“我上去休息。”
“等等。”贺瑾站起来,拉住杜晏的手臂,“有件事情我必须澄清一下,方想想屏蔽的关键字的对象,可不是我。舅舅你不要冤枉我。”
杜晏没有回头,只是手臂轻轻一动,贺瑾就松开了手。
他走到楼梯口,回头一看,贺瑾依旧站在客厅中间。
今天的月色不好,客厅只亮了盏晕黄的落地灯。整个客厅像是一张褪色的海报,一切都模糊了界限,隐隐绰绰的。
真正分明的,只有站在那里的贺瑾,穿着黑色西裤白色衬衣,整个人是冷色调的,格格不入。
他脸上的表情,却又是温暖的,模糊的光线柔和他的线条,甚至带上了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或许是因为这气氛太温暖,或许是因为灯光太暧昧。杜晏的心,不知怎么的就软了一分。
“我知道了。你也早点睡。”杜晏这么说道。
看着贺瑾亮起来的眼神,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毕竟事情已经疑似脱轨,现在只剩下方想想身上还残留着一丝希望。
杜晏关上卧室的门,在脑海中同小捌说到:“如果明天证实方想想确实嫁给别人,就强制脱离梦境吧。”
“我准备一下。”
强制脱离梦境,为了防止对梦境之主造成伤害,需要小捌辅助布下阵法之后才能脱离。
小捌同本体联系完毕后,开口说到:“准备好了。明天随时可以脱离。”
“嗯。”
“那个,在这个梦境世界待了这么久,就这么轻易脱离,不会觉得太亏了吗?“小捌突然问道。
“不然能怎么办,如果方想想真嫁给别人,整条剧情线就完全脱轨无法挽回了,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杜晏停顿一下,“现在的贺瑾,我已经不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万一弄出这个噩梦没吃掉,反而再生成一个新的噩梦”
小捌沉默一会,讷讷开口:“其实我觉得要吃掉这个噩梦很简单。”
杜晏没想到小捌居然能有办法解决眼前这脱轨的局面:“说说看。”
“我就是蒲公英的分体,思考事情没你那么复杂,在我看来贺瑾要的东西很单纯,他就是想要你陪着他。那你就留下来陪他相亲相爱当家人一辈子不就行了吗?”
杜晏虽然情商低,但贺瑾表现得太过明显,他怎么样也无法忽略对方那些不同寻常的感情。
“孩子,你还是太单纯了。做人还是要有节操的,我不会为了吃饱饭答应p交易的”
说完,他也不再搭理一头雾水的小捌,洗漱完毕后就躺上床,准备迎接次日审判时刻的到来。
次日清晨,杜晏对于贺瑾理所当然要把他带到谢氏去的行为,没有表示异议。
停在花园外的,依旧是昨天那辆车。只是站在车旁边的是两个人,一男一女。
穿着职业套装的美丽女子是方想想,另一个男性杜晏没见过,却觉得他有几分眼熟。
就在杜晏在思考对方来路的时候,方想想和陌生男人走上前来,打了个招呼。
“贺总,谢先生。”
方想想见杜晏的目光落在旁边的人身上,笑了笑,开口说到:“哦,我差点忘了,谢先生您还不认识业州。”
“谢先生,这是我先生陈业州。”
方想想介绍的话一出口,杜晏就恍然大悟。
陈业州,电影中方想想的白月光小哥哥,在电影最后一幕,牵着她的手走入婚姻殿堂的那个男人。
直到坐上车,杜晏依旧在想着,前期自己的那些努力究竟是为为什么。明明本来一切都在计划中,为何年过去一切都不一样了。
方想想还是嫁给陈业州,那贺瑾手上那枚戒指是怎么回事。
“舅舅,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近在咫尺的声音,让杜晏回过神来,他看到贺瑾倾过身体,一只手搭在了车门的扶手上。
杜晏恍然有种被对方抱在怀中的错觉,扑面而来的属于贺瑾的气息,让他从心底升出一种危机赶来。
“你思考的样子,特别的,让人心动”贺瑾说完这句话,就微微低下头来。
杜晏果断在脑中喊到:“小捌,脱离。”
贺瑾压过来的身体,突然停了下来,周遭的景色有开始变得有些模糊。杜晏知道这是强行脱离梦境的征兆,他合上眼睛,等着一切归于虚无的瞬间。
然而,等来的却是唇上柔软的触感。
杜晏猛地睁开眼,看见贺瑾近在咫尺的脸,还有周遭重新变得清晰的景色。
刚才那几秒钟的停顿没有发生过一样。
小捌有些慌乱的声音响起:“杜,杜晏,事情麻烦了,无法强行脱离!”
小捌的话,如同晴空霹雳般在杜晏脑中炸裂开来,让他整个人陷入呆滞之中。连贺瑾轻柔的吻,都没让他动上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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