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就到了。
这一日,大半武将都还没有返回驻地,所有人齐聚皇家校场,厉兵秣马,鼓声阵阵,肃杀之气弥漫在方圆三百尺之内,犹如一方即将厮杀的战场。
嬴黎特意坐着马车来的,嬴穹和嬴肃知道她想干嘛,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跟着。
她还没下车,一群将军就围了过来:“侯爷。”
他们一个个喜笑颜开,互相打着招呼,并肩作战的兄弟情并没有被如今的身份地位所阻拦,说话举止依旧没大没小。
“可都还好?”
嬴黎伸手扶着丫鬟的手下车,仅这一个动作,就让好些人看出不对劲了。
再细看她,依旧没穿盔甲,简简单单的暗红色箭袖,长发竖起,发带垂落,身上系着一件披风,脸色稍显疲倦,没什么精神,也多了一丝文弱。
“侯爷身体不好吗?”李老将军立刻就问:“为何如此虚弱?”
嬴黎笑了笑:“无妨,前几日着凉了而已。”
“侯爷要当心身子才是。”
他们簇拥着嬴黎往前走,夏隶正带着一群文官站在校场门前,会面,双方抱拳见礼。
文官大多都是燕王嫡系旧部,最看不起的就是嬴黎麾下这一群五大三粗的糙汉,觉得他们野蛮粗俗,登不的大雅之堂。
“侯爷的病可好了?”夏隶看她的目光充满探究。
嬴黎微微含笑:“自然,多谢安国公担心了,这般关心我的身子。”
“我与侯爷是同僚,理当如此。”夏隶微微让步,示意嬴黎走在自己前面。
嬴黎瞥了他一眼,大摇大摆的走进长亭落座,夏隶身边的文臣不满了,她不过是个侯爷,如何能在夏隶面前摆谱。
夏隶却并不在意,也进了长亭落座,其余人各自坐下,燕王还没来,大家都要等。
一阵风吹来,稍稍有些寒凉,嬴黎掩嘴轻咳了几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人侧目。
丫鬟替她拢好披风,忙将热茶给她,她喝了两口,依旧咳嗽,脸色都有些不自然的泛红。
“侯爷的身子怎么这般虚弱?”吏部尚书姜鹤的声音稍稍有些幸灾乐祸:“可是旧伤未愈啊?”
蔡勋文气十足的怼道:“关你何事?闭嘴!”
他弱弱的气势也不足,姜鹤狠狠瞪了他一眼,还要说,就发现嬴穹与嬴肃都盯着自己,只能闭嘴偃旗息鼓。
耐心的等了好一会儿,燕王带着自己的几位皇子姗姗来迟,只是跟在他身边的除了小野猪精,还有一个健壮的青年。
燕行书。
如果说小野猪精就是缩小号的燕王,那燕行书便是长毛的王皇后了。
比起亲哥哥,燕行书要瘦一些,更像个人,皮肤黝黑,年纪轻轻便是一脸络腮胡子,跟在燕王身边,轻易不开口说话。
众人起身见礼一番客套,燕王走到嬴黎面前,端出那爱护下属的仁慈模样:“爱卿的病如何了?”
“好多了,多谢皇上关心。”嬴黎微微垂着眼,并不去看燕王的眼睛。
燕王点点头,走向自己的位置:“今日是二月二,龙抬头的好日子,要开春了,这两个月,几省的田地已经分派了下去,其余的也快了,等开春种粮了,百姓也能有好日子过了。”
“皇上心系百姓,此乃天下之福啊。”拍马屁的人从不欠缺,嬴黎看都没看,就知道是杨破虏在说话。
他向来是最殷勤的那一个。
燕王一脸谦让的摆摆手:“说来,还是众卿的功劳,新朝初始,百废待兴,若无众卿出力,朕如何稳坐天下?”
说着,他还特意朝嬴黎看了一眼。
“皇上谦虚了。”嬴黎配合的接话,却敷衍的不行。
燕王很满意她的配合,继续说道:“今日,朕要协同百官射春祈福,祈求今年风调雨顺,拿箭来。”
他威风赫赫的拿起弓箭,箭指长空,一箭离弦,羽箭在不远处落下。
嬴黎眉梢轻挑:就这?渣渣。
“爱卿。”燕王丝毫不觉得羞耻,直接把弓递给了嬴黎:“来。”
他大大方方,仿佛与嬴黎关系极好一般。
嬴黎接过来,接箭的时候心里也在掂量,燕王射的不远,还明晃晃的掉了下来,自己要是比他厉害,他心里肯定会堵着吧,那如果自己也射出去就掉下来,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在表现臣服?
搭箭拉弓,嬴黎也对准天上帅气一撒手,羽箭飞上长空,没了踪迹。
“侯爷神力。”一群大老粗笑哈哈的捧场,完全不介意燕王的脸色会不会难看。
当然,燕王也没有脸色难看,这就不得不让嬴黎怀疑他是故意设套等着自己了。
“侯爷神力依旧。”夏隶温温吞吞的说话了:“实在难得。”
燕王也满是欣赏的点着头,挥挥手示意禁军将东西抬上来:“近日,朕新得了一张大弓,号称无千斤之力,是无法拉开的,爱卿神力,可愿替朕开弓一试?”
果然,套子在这儿等着她呢。
嬴黎摇摇头:“不愿意。”
她拒绝的太直接,搞得燕王都不晓得该怎么接话。
大家都在偷笑,只有夏隶站了出来:“侯爷神力,权当给我等开开眼界吧。”
“我病情未愈,安国公是想强人所难吗?”嬴黎扭头看着他:“这般为难我一个小女子,可不是圣人君子所为。”
她是笑着打趣的,但许多将军的脸色已经不对了,他们本就对燕王和夏隶有意见,下意识的会将他们的恶意无限放大。
李老将军张口就道:“皇上,侯爷被狼牙利箭所伤,此等重伤,放在臣的粗人身上都要休养个一年半载,侯爷到底是个姑娘家,如今伤势未愈,如何能冒险去拉千斤大弓?”
他一番话,算是提醒了所有人,嬴黎是为何重伤的。
还不是燕王伙同夏隶设计,将他们全都当做叛臣,意图将嬴黎置于死地才造成的嘛。
“既如此,那便算了。”燕王自知理亏,根本不给夏隶开口补救的机会。
撕破脸了却没弄死嬴黎,这事燕王说不清楚。
嬴黎斜了他一眼,忍不住翻白眼,燕王属于典型的欺软怕硬嘴上君子,对他越是顾及什么君臣礼数旧时恩义,他越是会得寸进尺在你跟前演贤明,反之,对他嚣张点张狂点,只要不配合,他反倒不会演了。
关键,这样的人还不少。
“皇上,臣有一事,想请问皇上。”嬴黎坐在椅子上,微微侧身,站都懒得站起来:“听说除夕之前,武将分发驻地,皇上曾经派人四处询问臣的治军要领。”
这话一问,长亭中气氛顿时微妙。
嬴黎就在邺城,燕王想知道她的治军要领直接问她更方便,一个个去问她麾下的将军,目的就显得不是很单纯了,摆明了想要挖墙脚。
“你一直称病,朕也不好打搅。”燕王想糊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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