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同一时刻
被白雪覆盖的圣玛格丽特学园的庭园宛如奶油蛋糕一般。喷水池中央的女神像被冻成了冰雕似的,铁制的深色长椅也被染得一片雪白。凉亭也因为积雪而变成了装饰在蛋糕上面的糖果小屋。
在一群女孩的注视下夜月幻拉着妲丽安的玉手。“妲丽安,我们走吧。”随着一阵白光,两人消失在了白茫茫的雪地中,众女也回到房子中,等候他凯旋而归。
然后我是分割线
即使在冬天的早晨,苏瓦伦的街道也一如既往的繁华,到处是熙攘的人潮。
光亮如新的车子和载人马车在巨大的十字路口穿梭而过。交警站在路中心,一边吹着哨子一边指挥着车辆的通行。石铺的道路上挤满了购物的客人。精美的店铺全开着闪闪发亮的橱窗,向人们展现欧洲最新流行款式的西服、帽子和鞋子。
载着维多利加和古雷温的钢铁马车穿过了十字路口,在宽敞的道路上行驶了好一会儿,然后缓缓停在一座建筑物的前面。
仿佛要躲开鸽子似的,古雷温依然保持着背对自己小妹的姿态,急急忙忙地跳下了马车。然后他很不情愿地伸手拉了一下旅行箱。不知为什么,那旅行箱像是在抗拒警官似的在马车的地板上挣扎了起来。
维多利加默默地低垂着脑袋,坐在马车的座位上。
然后,她抬起了脸,就像下定决心一般站起身来,走下了马车。
眼前的建筑物是一座石造的古老剧场。大小相当于异国狮身人面像的巨大狮头状石制装饰物,填满了剧场正面的整块墙壁。其中大大张开的狮嘴则是剧场的人口。
在剧场的周围,还安放着许多的女人们快乐跳舞唱歌的蜡人偶。就像是被永久冻结在快乐之夜的少女亡灵一样,瞪大了眼睛俯视着这边。
好一会儿,维多利加都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这座建筑物。
一双绿色的眼瞳显得毫无表情,也无法从中读出任何情绪。但是
“这里就是“n”!”
在沉吟的低声中凝缩着某种混合了哀愁和愤怒的复杂情感。
这时候仿佛要把维多利加推开一般,聚集在石路上高举着像武器一样最新式相机的记者们,都同时朝着狮子的嘴巴一拥而入。无论是维多利加,还是古雷温,甚至是站在维多利加头上的鸽子和放置在路上的旅行箱都好像在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似的同时向剧场门口看去。
从今晚开始上演的舞台剧苏瓦伦的蓝蔷薇在其巨大的招牌旁边,担当主演的两名身穿醒目蓝色礼裙的年轻女性正摆出优美的姿势站在那里。相机啪沙啪沙地不断闪出亮光,维多利加觉得有点刺眼似的眯起了眼睛。
那两人非常相像,都留着一头明亮的金色头发,还有一双蓝色的眼眸。娇小的脸庞显得相当可爱,散发出诱人的魅力。
站在左边的女人,袖子部分撑起成四方的形状,纤细的蕾丝一直延伸到脖子位置,浮雕胸饰端端正正地戴在蓝色礼裙上。头发卷到头顶挽成发髻,上面装饰着珍珠串,做成曾经很流行的发型经常能在海报上看到的可可王妃的那种发型。
站在右边的女人则跟她形成鲜明的对比,流水般的金发自然垂过肩膀,裙子也不是古色古香的款式,而是纯由薄棉纱裁成的设计。胸前大胆地暴露出来,象牙般白嫩膨起的肌肤在朝阳的照耀下反射出健康的光辉。
她们俩应该就是这部舞台剧的主演,面对记者们连珠炮般的问题也完美地对答如流。古雷温在旁边抱起双臂,嗯嗯地点着头听着那边的问答。不仅如此,他还慢慢向前挤进去,最后竟然还和记者们一起问起问题来“你的抱负是什么?这次是十年后再次上演,而且你还被提拔出演可可王妃,会很紧张吧!”
女演员们不改笑脸,“这个嘛,要说的话也有啦”、“不过家乡的双亲和兄弟姐妹们都很高兴哟”地回答着。记者们发现后纷纷起哄说着“你这家伙,哪来的!”“哪个报社的。连取材用的臂章都没戴,喂,不要推啊!”之类的话。这么一来古雷温马上就火了,继续推搡记者们。
“为啥主演会有两个人呢?”
“那个,这是因为”
“我是演过去温顺的可可王妃,而她则是演之后奔放的可可。也就是说我们两个是出演同一个角色。”
“噢噢,还真是崭新的演出方式呢。请加油吧喂,别挤啊。我现在正听着她们俩的话嘛!”
“所以说,你到底是谁啊。哪来的记者!”
“我是谁不重要,知道我是贵族就行了!”
和众人推过来挤过去,争执了好一阵,最终古雷温还是敌不过记者们坚实的臀部,从人群中摔了出来。
“可恶,你们以为我是谁啊。啊,发型都被挤歪了。真是的维多利加,走了哦。咦,喂喂,维多利加?”
他一边用两手把歪掉的钻子头扶正,在周围寻找了一圈。
商店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购物的客人,夹着公文包拄着拐杖的商人,还有小孩子们。剧场门前则是人山人海,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而在这些人群中
那个欧洲最大的头脑、传说中的灰狼维多利加德布洛瓦的身影,已经到处都找不到了。
“逃、逃跑了吗?”
古雷温双手捂住嘴巴,以内字的姿势站在那里。
然后他踩着东倒西歪的脚步往后退,最后浑身无力地一屁股坐在背后搁着的旅行箱上。
就在这时候,旅行箱却像在说“别把屁股压在我身上”似的咚咚猛烈摇动起来。古雷温吓得马上站了起来,一脸慌张地右看看左看看,上看看下看看
最后抱住了脑袋。
冬天的朝阳照耀着他那尖尖的钻子头。
旁边路过的行人都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歪着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走了过去。
话说这个时候的维多利加,已经置身在“n”剧场中了。
入口虽然站着面目凶悍的门卫,不过维多利加实在太娇小了,门卫的注意力都被外面的女演员和围着的一群记者吸引了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结果她就像没有实体的幽灵一般,轻而易举地穿过正门走了进去。
在剧场的内部,现在似乎还没到拉起幕帘的时刻,昏暗的空间里满是灰尘。就像刚刚经过昨夜梦的洗礼,正在利用今夜之前的空闲时间休养着累得筋疲力尽的身体。空气里充满浑浊的味道,时间的流动也很迟缓。
宽广的地面上铺着红色的天鹅绒毯,看样子也用了不少年了,虽然毛面还是那么光鲜,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一些污垢。
在剧场左侧的通道上,维多利加无言地小步往前走着。
头顶上的白鸽还在咕咕小声叫个不停。
这个剧场虽然说不上是苏瓦伦最好的剧场,不过它从上世纪就开始运营,拥有着悠久历史。细长的通道上左右挂着历代著名女演员和舞女们的肖像画。天花板上垂挂的昏暗灯光,也懒洋洋地照在这些过去的女人脸上。
最靠近这边应该是最近一些人的照片,上面的舞女们和外面走来走去的女人们在发型和化妆上都很相似。越是前走,看到的人物年代就越古老。令人怀念的发型,涂着的口红,服装也随着年代发生变化。
维多利加的小脸上呈现出一抹不安,但同时心中也摇曳着一团期待的鬼火。
她抬头仰望着一张照片。
一九二年上面这么写着,下面还附有女人的名字。
维多利加继续加快脚步。
在窄窄的昏暗通道上,她跑了起来。头上的鸽子像是被吓到了似的啪嗒啪嗒扇着翅膀。
一九一五年,一三年,一年,九年再往前追溯
终于她在一张肖像照前停下了脚步。
一九七年。
维多利加颤抖的手臂,向着那张照片,向着那个过去的身影伸过去,慢慢抚摸了起来。
挂在那里有些年代的照片是将近十七年前的东西。上面的人物梳着过去风格的发型,圆圆的额头亮出来,上面装饰着异国风情的首饰闪闪发光。细长的美目如远古生物一般沉静地望着前方,透露出某种悲哀。还有那樱桃般小巧的嘴唇,以及像是为了融人黑夜的世界而做的不怎么高明的乔装鲜艳的口红和深深的眼影。
正是那个夏至之日,在被烈火灼烧的灰狼村口,掉落谷底的金饰吊坠里那张古老照片上的那个女人
那个小巧的脸蛋,绝对不会认错
“柯蒂丽亚盖洛!”
这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个上了年纪的陌生女人的声音。充满在声音中的惊异和恐惧,在通道里嗡嗡地传递了下去。
维多利加猛地回过身来。
不知什么时候,背后已经站着一个像是遥远过去亡灵般的女人。高大的身材,原本棕色的头发里面混入了几根白丝。身上穿着那种经常能在曾祖母房顶小屋的柜橱里翻出来的、款式陈旧的裙子,头上戴着夸张的冠饰,脸上涂满浓妆。
是上世纪的女幽灵吗?还是说,只是一个发疯的女人跑到外面闲荡而已呢
女人满是雀斑的鼻子挤起皱纹,惊恐地向后退了两步
“啊,柯蒂丽亚!你不是柯蒂丽亚吗!”
“你认识柯蒂丽亚盖洛吗?”
回答她的维多利加的声音尽管带着警戒心,却也伴随着奇妙的柔和感。她小心翼翼地往声音中加上一些亲切感,问出这个谁都没有问过的问题
女人又全身颤抖着,一步、两步地向她走近。
“啊,天啊!都过去十六年了!不过,你这副简直就和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不,不如说比以前更为年轻的样子幽灵?啊,你果然在那天夜里死掉了吗。被那个红发男子带了出去,后来连自己住的地方都没回就消失不见了。然后、然后你就在剧场里徘徊啊,柯蒂丽亚”
“你是谁?”
“不记得了吗?我是金佳派哟。和你不是最好的伙伴么,像姐妹一般一直在一起啊,柯蒂丽亚,你、变成、这个样子啊?”
眼看就要泪如雨下的女人,双手捧上维多利加的脸蛋,突然停止不动了。
然后又疑惑地拉扯了好几下。
“你快住手!”
“要说是幽灵的话这脸蛋也太温暖了,而且这么柔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摸起来跟小孩子般,软乎乎的感觉。还有这香甜牛奶般的体味。你、不是柯蒂丽亚没错,那个女孩子的话,靠近她就会闻到烟卷与葡萄酒的软绵绵芳香。也就是那种夜晚的味道,但是你身上没有”
“不好意思啊,金佳派。我的名字是维多利加。”
“”
金佳派惊讶地继续玩弄着维多利加的小脸蛋,赶紧和墙上的肖像照比对。
那上面的是一九年挂上去的,当时身为剧场名旦的舞女柯蒂丽亚盖洛。照片上的她像是在为过去的友人和自己疼爱的幼狼相会而感到欣喜,嘴唇也好像比刚才看时来得放松和柔和。
维多利加对着不知如何是好的金佳派说道
“我是她的女儿。”
听了她的简短回答,金佳派的脸顿时绽放出微笑
“什么嘛,是女儿啊?嗬!我现在也有个小女儿哟。那么也就是说,柯蒂丽亚那天晚上其实没有死啊。啊,太好了。一旦当上舞女,身边就会发生各种各样危险的事。有时也有突然消失掉的女孩子是吗,都有女儿了吗。所以可怜的柯蒂丽亚盖洛也终于得到幸福了呢。”
“”
维多利加只能沉默。
金佳派一脸担心地看着她低下去的头,发出母牛爱护小牛犊般温柔的鼻息声。维多利加仿佛感到很厌烦似的用双手推开了女人的脸。
“好痛,好痛啊!”
“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我一直以来都没和她生活在一起过,她是不是幸福我完全不知道。不过,至少她还活在这个世上。”
“这样啊。这样啊,嗯,我也没有怎么听说就是了”
维多利加在通道拐角处的一张长沙发上坐了下来。
顶灯一闪一闪的。
过去舞女们华丽的照片,整齐地挂在同一面墙上,看起来就像召开死者宴会般,各自带着可怖的气息注视着通道内部。这些用自己的歌声和舞姿走过那疯狂和喧闹时代的美女们,尽管都是在笑着,不过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不论哪一张脸,都能看出笑容背后的悲伤和愤怒。
维多利加以无奈的口吻说道
“话说回来,你啊,你那身装束算什么?刚才我还差点以为看到上世纪的贵族幽灵,吓了一跳呢。”
“啊哈哈。”
金佳派快活地笑了两声。
“这身打扮是今晚要开演的舞台剧苏瓦伦的蓝蔷薇的戏服啦。我有幸扮演国王的母亲,也就是皇太后陛下。话是这么说,不过出场机会也不是太多呢。”
“噢,说起来外面好像有演员在进行记者会见。你怎么还能在这儿闲着呢?”
被这么一问,金佳直接耸了耸厚实的肩膀。
“那种事有主演的年轻女演员们撑场就行啦。嗯,不是我自夸,年轻的时候我也是名角儿哦。说起我的胸部,看吧,现在也还是很丰满,不过那时候腰部比现在细上一圈呢。旱冰鞋配上纯白色天主教风格婚礼礼服这种遭天杀的服装,所有人绕着祭司装扮的老板咕噜咕噜转圈。那时候身体就像羽绒那么轻盈,爱怎么跳就能怎么跳。”
“唔”
“不过长大也并不是坏事啊。一回家,就有个可爱的小家伙等着他的大妈妈。还有逐年增长的美好回忆。和你妈妈的那段日子也在其中,现在也能回想起来呢。那个女孩的笑脸,还有那细得吓人的腰肢。我因为长得这么高,所以经常在戏中演男性角色。而且是和她一起演哦,还是那种下流得要死的演出”
说着金佳在胸前不断画着十字,还专门抛来一个媚眼。
“我们还演过莎士比亚的戏剧呢。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有哈姆雷特之类的,都差不多是这些戏了。当然柯蒂丽亚的角色就是朱丽叶和奥菲利亚。真是像极了!那梦幻娇小可爱的样子,啊可爱的柯蒂丽亚在舞台上唱着跳着。”
“这么说你很了解我母亲当年的事吧。”
维多利加随口低声问道,声音显得有点消沉。
“啊啊听说,那个孩子好像出身于深山里的某个村子,因为背上莫须有的罪名被赶出来,流浪到苏瓦伦之后就当了舞女。每天高高兴兴地喝酒吵闹,唱歌跳舞不过自从某天晚上起,一个红发男孩子就经常过来。后来就有些奇怪了”
金佳派歪着脑袋回想道。
“听别的舞女说,那个男孩子竟然还是个有名魔术师手下的见习小伙子。晚上就得去师傅那边帮手,不可能每晚都来我们剧场看戏啊。实际上他真的每天晚上都来了。就好像有两个他,一个人在魔术表演的侧台帮忙,另一个就跑到别家剧场的观众席上坐着。”
“红发的男子同时存在唔!”
维多利加的烟斗轻轻冒着烟,轻声吟道。
“某天晚上柯蒂丽亚盖洛突然消失了。自那以后,那个男孩子再没有来过。找到之前说的那个人问他是在哪个魔术师手下打杂,只得到谁知道,我记不得了这样一句敷衍。最后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草草了结了。”
“唔。”
“不过,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有办法解决问题,什么都是”
话说了一半,金佳就像是累了似的摇了摇头
“蔷薇色的人生啊!”
“也就是说,你对这个剧场已经很熟悉了。都在这里呆上快二十年了吧。”
“啊哈哈,不,还要更久一点啦。”
金佳派挺起胸膛说道。
看到维多利加站起身朝通道深处迈出脚步,她也赶紧追了上去,一把扯住维多利加脸颊上的肉拦住了她。
“不能过去啊,小姑娘!”
“姆咕!”
维多利加被抓住手脚乱挥。
“你、你为什么非要扯住这个地方不可,拉手腕不行吗!至少也该抓衣服的后领什么的,或者是裙角放手啊!”
“啊,对不起,十七年前对柯蒂丽亚就经常这么做。一不留神,我就”
“再不放手的话,你这家伙的命就别想要了。”
“啊哈哈哈,连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像。好可怕,好可怕哦!”
金佳派毫不在意,单手叉腰笑道。
然后她一脸认真地拉起维多利加的手,朝着剧场人口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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