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庭园里的积雪,就像涂满奶油的圣诞蛋糕一样雪白而松软。尽管一大早冷得难受,但是男生宿舍的一楼食堂里,壁炉中传出咝咝的火花声,都能把小脸都烤得红扑扑的。
在窗边的一张朴素的椅子上,舍监苏菲很没礼貌地翘起一条腿坐在那里。热情的红发梳到后方挽成一个结,围裙下面罩着她那雄伟的胸部。
她端起桌上满满一杯加了蜂蜜的红茶,目光落在展开在桌子上的报纸。
整整一面都刊载着不安定的政局要事,“是同盟破裂吗?”“即将举行联合会议!”、“东欧局势起火的可能性?”等一篇篇的标题都排列着这些不吉利的字眼。
苏菲一下子皱起眉头,然后又哗啦地翻开新闻内页。
“啊!”
她小声惊叫了一声,手上依然端着红茶的杯子,慌慌张张地读起了一篇新闻。
那是刊登在娱乐栏里的报道。坐落在苏瓦尔王国首都苏瓦伦的老字号剧场“n”,将要上演的下一场戏剧名字是
““苏瓦伦的蓝蔷薇”再演!什么什么!自从发生可可萝丝不可思议的死亡事件过了十年,那段故事现在仍然萦绕在人们的心中,今夜的舞台将再次上演那美丽清纯的孤独王妃堪称传奇的人生历程吗呜哇!”
苏菲把报纸捏得挲挲作响,然后抬头望向远方。
“好、好、好想看啊”
说起来,自从离开村里的学校来到圣玛格丽特学园当女仆的那个时候开始,就在收集那位漂亮王妃的相片,还曾经把杂志上的图片剪下来贴在墙上呢。
苏菲的下巴一张一合地回忆了一阵子,然后突然站起来,把手中的红茶咕嘟一声一饮而尽。
“好的,就去看看吧!没什么,苏瓦伦的话立马就到了,幸好今天又是星期天,只要今天晚上回来就没关系了。出发吧!”
就在双手叉腰大发豪言壮语的苏菲身后窗外的雪景中,一个类似金色钻头般闪闪发光的怪东西,缓缓地由左到右横穿而过。
啪沙!树枝上的积雪落在地上。
唧唧喳喳不知从哪里来的小鸟也为这寂寥的背景增添了一丝情趣。
被白雪覆盖的法式庭园深处,一片昏暗的迷宫花坛就像拒绝来者似的回环延伸。光秃秃的黑色树枝像是上了年代的骸骨一般交错纵横,树枝的各处也被雪染成了白色。
在能俯瞰到花坛的位置上有一棵大树,两匹灰狼就藏在大树的枝丛间。
其中一人身材娇面容如人偶般精致,一头如开襟天鹅绒般的金色长发正在冬季凛冽的寒风中轻轻飘动。深绿色的眼瞳中凝宿着愤怒和悲哀,光滑鲜嫩的樱桃小嘴抿得紧紧的。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绣着绿色手织花边的厚礼裙,脖颈上以黑色珍珠项链缠了几圈,小小的脑袋上还戴着一个附有黑鸟羽毛装饰的头饰。
蹲坐在粗壮树枝间的洋娃娃似的少女,与其摆出的严肃表情相反,两只穿着压有蔷薇纹样的奢华长靴的小脚一晃一晃的,就像小孩子一般天真无邪。
披在外面的翡翠色女式大衣被风吹动,像一只巨鸟展开翅膀般轻轻飘舞在身后。
柯蒂丽亚盖洛。
站在她旁边的人则是布莱恩罗斯可。身材高挑,一头火焰般的赤红色头发,眼角上翘的两只绿色猫眼。高筒礼帽加上燕尾服,那副自傲的面孔既能看出野兽般的残忍,也能看出少年般的纤细。他就像时刻守护着柯蒂丽亚一样站在旁边。
两匹灰狼就这样俯瞰着下界。
被积雪覆盖的小路上,可以看见一道金色的锐角型光源由远及近而来。耳边也传来了快步走在雪地上发出的“咕滋、咕滋”的仓促脚步声。
“果然没错啊”
柯蒂丽亚以仿佛从遥远的地底响起的声音说道。
旁边的布莱恩没说什么只是哼了一下。
随着脚步声向这边走近的人,正是古雷温德布洛瓦。一大早就把长长的金发固定成钻头状的流线型,脚穿白色骑马靴,身披一件潇洒的白色水手大衣。另外他淄溜淄溜在地上拖着的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巨大的长方形旅行箱。
柯蒂丽亚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终于来了吗。亚伯特那个灵异部的走狗!”
“看起来是这样,果然暴风雨就要来了吧。”
布莱恩低声沉吟,野兽般的尖锐虎牙闪出了不祥的光彩。
古雷温来到迷宫花坛前,继续向前迈步走了进去。
冬天的朝阳把他尖尖的金发映得光彩夺目。
察觉到有什么人正在他的身后走一步滑一步地追着来,柯蒂丽亚和布莱恩都同时面无表情地产生了疑惑。
来者是位年轻女子,在睡衣外面穿着一件外套,头上轻轻地套着一顶针织帽,一头及肩的棕发,眼角下垂的棕色眼眸藏在圆眼镜下面。她不知为何一副怒火中烧的表情一路奔进迷宫花坛。
“那人是谁啊?”
“谁知道,总之”
布莱恩嘎吱嘎吱地动了动脖子,眼睛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光。
“第二次暴风雨来临的时刻越来越近了,暂且先去苏瓦伦吧,我们必须先走一步。喂,柯蒂丽亚”
“怎么了?”
“你那个可爱的、同时对教会来说是可恶的小狼崽,维多利加就让我好好领教一下她的本事吧。”
”
柯蒂丽亚无言地站起身。一阵风袭来,翡翠色的外套又再次像翅膀一样张开,在冬日的空中轻轻飘拂。覆满黑色丝线和绿色蕾丝的礼裙裙角也被风吹得猛烈摇动。
“当然没问题,布莱恩。我的女儿可是很厉害的,绝对不会输。就算世界被前所未有的暴风雨动摇也是一样”
“哼,那可说不准喔。”
“那孩子的头脑,还有她的温柔,是其他人所不能比的。我坚信着女儿的力量。”
“哼!温柔?你别忘了她是谁的女儿。”
“还有一点,只有她才是我这一生在屈辱和愤怒下,还能坚持走下去的唯一寄托。”
“”
布莱恩把脸背了过去
“走吧,柯蒂丽亚,别忘了我们的身份。”
“好。”
凛冽的寒风突然停了下来。
再看树枝上,那里已经什么人都没有了,只留下冬天的枯枝孤零零地竖在那里。
啪沙!树上的积雪又掉落了一团。
树枝悄无声息地摇动。
整个庭院被暴风雨前的宁静所笼罩。
“等等,虽然你多半是怀着什么阴谋诡计,不过不会让你得逞的。你这个怪头笨警官!”
“好痛!先不说笨不笨,怪头是说什么呢!啊,说反了,笨是在说谁呢!呜哇,放开我!”
在被冰雪覆盖、黑白交错的迷宫花坛中左转转右拐拐,好不容易才来到了一幢小巧如糖果屋的建筑前。
今天外面盖上了一层白砂糖般的积雪,看起来仿佛比平时更加美味。
就在屋子前面
“别咬我啊!大人就要有大人的样子,一般是不会随便扑上来咬人的吧?放开,你这奇怪的睡衣女!”
“唔呜、呜呜呜呜!”
对准了提着大箱子气喘吁吁的古雷温的手臂,塞西尔老师上来就是一口。
“放开我!好痛,好痛啊!”
“你别想骗我。你提着这么大一个箱子,一大早就跑来我们学园,到底是何居心!校长、理事长,我发现有可疑的人闯了进来,赶快叫警卫吧一!”
“别吵,笨蛋!”
“你这个箱子!从你挥来挥去的样子看来,应该还是空的,还很轻吧?你这家伙,接下去又想把维多利加同学带到哪里去?我作为班主任全都看在眼里,绝对不可以!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样的理由,不过别想再把那孩子带到危险的地方去了!”
“住嘴,你这圆眼镜!”
“你这个尖头尖脑的变态狂!”
“呜!”
“啊呜!”
“吵死了,怎么一大早就这么吵。那边的眼镜女,还有尖头尖脑的警官!”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如同从地狱深处发出的低沉沙哑的声音,古雷温和塞西尔先生都顿时吓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两个人保持着激烈缠斗的扭打姿势僵在踩得乱七糟的雪地上,回头向糖果屋看去。
不过那里什么人都没有
他们才刚这么想,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事情都清楚了,又要我出去吗”
就像被死者冰冷的手摸上心脏、在瞬间内把体温和人类感情全部夺走一般不吉的细小声音。
两个人同时吞了一口口水,塞西尔老师的嘴巴还咬在对方的手臂上,古雷温也还扯着对方棕色的头发,慢慢把视线放低。
在两人的胸腹位置上,他们终于发现了声音主人的小小脑袋。
如同陶瓷娃娃般娇小美丽,也令人为之恐惧的少女,正悠闲自在地抽着烟斗站在那里。
一头跟母亲一模一样的美丽金色长发,如同远古生物的金色尾巴沉沉地拖在地面上。彷佛吸人一切的深邃翡翠眼眸,就如活过无数岁月的圣者一般透露出寂静和悲伤,闪烁出强烈的冷光。
红白相间的膨裙装饰着大量皱褶荷叶边,宽大的公主袖像是蔷薇含苞待放,华丽的裙摆也像即将绽放的大朵蔷薇一样圆圆地向外撑起。脖子上系着大蝴蝶结,头上戴着点缀着花纹的小帽子,胸前有闪烁光影的蕾丝胸饰,脚下则蹬着一双深粉色宛如玻璃制的鞋子。红白和粉色交相辉映,与脸上的悲伤容貌相反显得无比华丽。
她就以这样的身姿,默默地抬头注视着古雷温
“是来自灵异部的要求对吧。”
“为什么你会知道?”
“是智慧之泉告诉我的。”
少女维多利加德布洛瓦没有改变表情,作出了简洁的回答。翡翠眼瞳中闪着骇人的光芒。
干燥的风持续吹过。
保持着被对方拉扯着脸颊的状态,露出一脸不安表情的塞西尔老师,反复比照着面前这两人的表情。
古雷温随后哼了一声,以充满怨恨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小妹妹。他松开了扯着塞西尔老师脸颊的手,拽起大箱子就大踏步朝着小屋走去。
“有一宗事件,无论如何也需要你帮忙解决。虽说如此,但并非昨天今天才发生的事情,而是在十年也传得沸沸扬扬、至今仍未解决的杀人事件。是那件苏瓦尔最有名的杀人事件,这么说你懂了吗?”
“最有名的吗?”
维多利加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难道是!古雷温,是那个!”
“没错。”
塞西尔老师悄悄跟着进了糖果屋,听着兄妹俩的对话,不禁严肃地瞪大了双眼。
屋子里,维多利加以低沉的声音向古雷温问道:
“你这家伙,刚才是说“n”对吧。”
声音不知为何显得有点颤抖。
古雷温接着说道:
“没错。现在正好要上演“苏瓦伦的蓝蔷薇”不过这个是没关系的。在剧场的地下,其实是灵异部的嗯,算了。在去苏瓦伦的路上再详细跟你说吧。
“什么,那么我就是要去“n”吗”
维多利加的声音不知为什么还在颤抖。
竖起耳朵偷听的塞西尔老师究竟是怎么回事,“n”什么的小声说道。
哼古雷温从鼻子里发出声音。
“对你来说那个剧场也许是个感慨颇深的地方,不过那和这次的事件可没有关系。我们想拜托你解决的事件是”
“那个我已经明白了。”
听到两人似乎有点不高兴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塞西尔老师赶紧弯下身子。因为内心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脸色也自然而然地变得严肃起来。
她赶快把大箱子推倒打开盖子,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啪嚓!从关上的盖子缝隙里,可以隐约看见针织帽上的两个茶色小球。
走出来的两人保持着沉默没有说话。维多利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红白礼裙外套上了一件棉披风,双手还戴上了带有珍珠装饰的丝质手套。
古雷温环视了一下周围,仿佛终于放下心来,边说着“哎呀,那个烦人的教师不见了!”边舒了一口气。
接着他又长吸一口气说道:
“你要解决的是十年前即一九一四年发生在我国的最大未解决事件。也就是发生在王官的苏瓦尔王妃可可萝丝的杀人事件!”
一阵冷风呼呼吹起,维多利加的披风随之簌簌摇动。
树叶纷纷飘落,在两人的脚边淘气地不停舞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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