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补光灯,像两面撑开的白色扇子。
陆沉清被它们照得眼晕。
房间为保证相片光源充足,一半浸没在黑暗里,另一半被光线晃得睁不开眼。
陆沉清视线越过摄像机,看着镜头后的阴影仿佛浸在死海里,两个工作人员麻木的眼睛仿佛鬼火。
她手心渗出了冷汗。
“美女,麻烦您笑一下。”摄影师弯下腰,把自己的脸藏进盖在摄像机的红布下,声音闷闷从里面传出来。
陆沉清勉强勾起唇,控制思维,凝视镜头。
镜头像枪支的狙击镜,她笑不出来。
她想起自己的梦。
梁宇嘶吼说要她身败名裂,要她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她想起三年前。
母亲的意外车祸,天地一片黑暗。
“美女,您需要调整一下情绪吗?”摄影师从红布后面钻出来。
摄影师看着陆沉清身旁的乔肆,挺帅一男的。
妈妈说,越好看的男人越会骗人。
妈妈还说,会骗人的男人是渣男。
世上帅而不自知的人极少,于是长得帅的人依仗自己脸好看往往干出猪狗不如的事。
摄影师越想越有道理,心说这漂亮姑娘怕不是被逼婚。
摄影师担负起救人于水火的责任,苦口婆心隐晦劝说:“婚姻是人生中的大事,决定要慎之又慎。现在婚后碰上PUA、家暴、出轨、骗婚,因为离婚冷静期,离婚证一时半会办不下来。就算拿到离婚证,感情也难一刀两断,……”
陆沉清沉没听清摄影师的话,只是声“抱歉”,拎包往外走。
倒是乔肆。
PUA、家暴、出轨、骗婚?
指桑骂槐?
他妈的。
乔肆不满地瞟了一眼摄影师。
然而,乔肆不知道自己这不满的一瞟,在摄影师眼里更像是不怀好意的逼婚!
陆沉清往外走,穿过喧嚣的人群,一直走,走到空旷的休息室,在一排椅子里随便找了张坐下来。
乔肆跟着坐在她身旁。
她低着头,一开始很微弱地发着抖,后来抖得厉害,她把头低得更下,仿佛缩成一团。
乔肆伸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冰得吓人,手心还往外渗冷汗。
“阿清,是哪里不舒服吗?”乔肆声音很温柔,“要不要去医院?”
陆沉清摇摇头,抬起头时,脸色惨白如纸:“再给我一点时间,一会就好。”
陆沉清有个秘密。
她很难对人产生感情,即使是至亲。
陆天融骂她,说她冷血动物,比不上陆家养的一条狗。
她沉默,是种无声的肯定。
可她并不终日如此,至少,她有过例外。
三年前,乔肆是她的解药。
可是三年后呢?
三年后他还会是她的解药吗?
她不能再从他身上得到救赎,倒也无所谓。
但是这场没有感情的婚姻,会不会伤害到他?
会不会搞砸他家族的事情?
陆沉清不知道。
“乔肆。”陆沉清喊了他名字,好半天没说话。
她在心里组织了一遍又一遍语言。
陆沉清说:“也许,我是说也许,我不是你结婚的最佳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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