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宁立言的酒已经彻底醒了,早早的李俊清就把电话打了过来,名义上是询问宁立言是否需要局里提供支持,实际上就是催促他快些干活。
这倒也怪不得李俊清胆实在是东洋人素来强横,这次又是他们的人失踪。若是不能妥善解决定会有场塌天大祸,李俊清乃至天津市府都承担不起。
敷衍了局长几句,宁立言吩咐着早早赶过来送早点的老谢道:“一会替我跑趟腿,把消息送下去,我两师父、巴大把还有刘光海那,挨个送信。告诉他们谁能访着蛛丝马迹,便有两千块现大洋的酬劳,现钱交易童叟无欺。”
之所以敢在日本人面前大包大揽定下七天期限,底气便在于此。天津城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生意,可能瞒得过巡捕,但绝对瞒不过混混。
作为天津地下社会的统治者,销赃的鬼市以及城里的大小销金窟,全都有混混出没。只要有人销赃或者是花费赃款,宁立言这里便能得到消息。
做了天津华界地下社会的头目,对于探长工作的一大帮助,便是打听消息访拿疑犯格外方便。只要他想找,基本没几个找不到的人。
比起袁彰武、刘光海等人,宁立言最大的短板是手下没徒弟,最大的优势则是手里有钱。他把钱财当作弹药来用,并不吝惜数目。
两千块现大洋的赏格,在混混圈子里,绝对算得上天价。相信这个消息送到之后,天津城里大小混混都会放下手头的活计,专心去找那个失踪的日本参谋以及与这有关的蛛丝马迹。
“东家放心,这点事交我没问题。”老谢大包大揽地说着,随后又问道:“可是我送信去,东家您怎么出门啊?您现在的身份,要是自己开车可是太丢人了。”
“眼下家里没人手,就只能辛苦你多跑腿了。那些混混待的地方,总不能让梦寒露面。我这边好办,随便叫辆洋车就是。好在毕家住得不远,用不了多少时间。”
“东家,我这多句嘴啊。您光盯着毕家了,这倒是没毛病,毕竟堂会是他们家办的。可是您想想,毕家跑得了么?他家大业大,您什么时候去,他什么时候都得伺候着。倒是宋小姐师妹那边,可得多留神。他们是跑江湖的,到处跑码头,一不留神,他们就许溜了。”
“溜了?老谢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戏班子和这事有关?”宁立言想了想,又摇头道:
“不应该。宋丽珠不是个为非作歹的强盗,如果这个戏班真有问题,从她身上能够看出来。可是我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想必是你想差了。”
“东家误会了,我说的不是宋小姐,是她那师妹,白牡丹云丽英。您老想想,她那嗓子怎么塌钟的那么是时候呢?这边一有小日本听戏,她那就唱不了,这事巧的有点邪乎。”
案子的情况并没有瞒老谢,这本来就不是什么机密的事,不值得背人,是以对整个过程他都一清二楚。宁立言经他提醒眉头微微一皱,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道理。她病的时间,确实有点巧合。可她要是和这件事有牵扯,就不应该把宋丽珠拉进来,宋丽珠如今跟了我大哥吃喝不愁,就算这个戏班子真是个贼窟,她也不可能再去重操旧业。”
“东家说得对。不过我倒是想起前清时候天津卫的一桩案子,当时是几个南方来的贼寇,找了个女贼在前面引人,把男人骗到小旅馆里,几个男的便冲进去谋财害命。时间一长,杀的人太多,女贼有点含糊,便想要退出。可是这些亡命之徒,哪里容你来去自如。她就故意给自己脸上弄了点伤,破了相就没法引人,盗贼们只好另外找替手。也是因为这事,他们才犯的案。云丽英现在大小也是个角,她要是不想干这事,让宋小姐替她一场,也不算毛病。如果东洋人不是那么好色不要脸,或许这事就不会发生。”
宁立言看看老谢,不住点头问道:“老谢,真没想到,你连破案都懂。这个思路很对,倒是给我提了醒。若是贼寇就在戏班子里,让他们跑了可不大好。”
“看您说得,没两下子敢给东家当司机么?”老谢得意洋洋的一拍胸口:“也不扫听扫听,咱家老上辈是干嘛的。咱爹,咱爷爷,都是天津县的快手,当初听老辈讲那些老年间的案子,我是当评书听,全都记到脑子里。原本是预备着跟人吹牛时候用的,没想到给东家帮忙了。再多说一句,毕家家大业大,小日本倒不至于怎么为难,这帮唱戏的都是苦出身,要是落到日本人手里,不管是不是他们的事,也少不了遭活罪。”
宋丽珠的戏班班主半世辛劳,也没给自己挣出个立足之地。戏班子原本四海为家,近年来就只在天津及周边演出,到哪都是住在剧场里。
眼下整个戏班的人都住在三不管的“小舞台”。那是家小戏园子,晚上开锣,半夜结束之后,便是戏班众人的旅馆。
“小舞台”位置在石榴胡同附近,宁立言的汽车刚一开到附近,就发现情况不对。十几个身穿黄色制服,头带硬檐帽,上面套着白色帽套的白帽巡捕拉了警戒线不许人接近。
这些日租界的华人巡捕平日和华界同行一样,拿棒子值勤,现在却都背着步枪。
在距离封锁线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卡车。这是宪兵队爱用的玩意,好在没看见穿军装的日本宪兵。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