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江湖的人,于沉浮起落乃至生死危机都经历过不知多少,倒不至于被这点事吓住,袁彰武想了片刻,对王文锦道:“你安排几个人,去苏秃子的赌厂还有刘光海的码头外面插旗监视。发现风吹草动赶紧给家里送信!”
“光盯他们?不盯宁三少?”王文锦有点不明所以。
袁彰武哼了一声,“你这脑子还是不够用,宁三少是官面的人,他能干嘛?就算他想跟咱爷们作对,也没多少招数可用,不用在乎他!可是苏兰芳、刘光海都跟咱是同行,咱能办成的事,他们也能办。不管谁要动咱们,都必然用这帮人。盯死他们,咱就不至于被打个冷不防!想动我?想瞎了他们的心!等咱眼前这点事过去,我挨个收拾,谁也别想好!”
松山街花会的这场纷争,给了天津百姓很好的消遣。虽然不是自己得奖,但是每个谈论这件事的人都把自己当成了武家父女,与人说起此事全都眉飞色舞,仿佛那几万大洋是落到自己手里。
天津大小报馆纷纷登报刊载,还有些民间命理大师信誓旦旦地推算,花会庄家的运势如今一落千丈,必然是风水出了问题。若是肯拿出一笔钱来请自己给看看或许有救,否则过几天还得出这样的大雷。
这些说辞算是间接为袁彰武的花会揄扬名声,让原本对花会没兴趣的人,也忍不住动心。只是那些怀抱发财梦,兴冲冲赶到花会的人却郁闷地发现,自己的运气坏到了极处。
眼看庄家运势低自己正要趁机捞一把的时候,花会居然关门大吉,不接受投注了。不但如此,新津里那边原本生意红火的扑克赌局,也差不多同一个时候关张,让不少赌客大觉扫兴,有钱也没地方消遣。
不过这些人最多就是觉得有些不满,真正开始着急的人,其实是袁彰武。
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多到塞不下,房间里烟雾缭绕,仿佛到了蓬莱仙境。袁彰武两眼通红,紧咬着牙关,低声咒骂着:
“苏秃子刘光海!你们给我等着!想闹事是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爷眼下是遇上点事,可是收拾你们还不费劲!”
王文锦道:“师父,苏秃子关赌厂,也未必是冲咱来的。备不住是他自己胆小不敢干了,您犯不上为这个上火。”
“你懂个嘛!”袁彰武瞪了徒弟一眼,“苏秃子为了这买卖差点跟我们玩命,怎么眼下说关就关了?你说这里面没事谁信?他这是要跟咱套事,先把买卖关了,免得咱们去砸去烧。他把买卖关了,咱的买卖还能顺顺当当开?要来事了!不知道哪天,他们就得打上门来,咱们爷们都得精心着点!”
袁彰武的买卖太多,赌厂、码头、烟馆、落子馆、小下处凡是能发财的生意,他哪个都不放过。由于发展的太快,自身的管理和人手都没跟上,虽然弟子门人打手众多,可是能独当一面的方面之材有限。现在猜出来刘光海要对自己动手,却不知道该在哪个地方设防。
战线太长兵力不足,处处设防就处处都是漏洞。能解决这种问题的,都是在人类历史上留下赫赫名声的军事家,袁彰武显然不具备这方面的才干。对于面临的局势,他能想到的解决方案不多。
最简单直接的,莫过于先下手为强解决了刘光海。可眼下是刘光海主动挑战袁彰武,不是袁彰武对付刘光海,对方肯定有所准备。而且刘光海能和袁彰武并称,也绝非等闲之辈,不仅自己手下来得,身边也有一帮敢打敢杀的弟兄,想要解决他并非易事。
当然,袁彰武手上有几把短枪,弟子门人也多,如果真豁出去破釜沉舟,未尝不能把刘光海解决。
可问题是那样做的话,他必须有一笔大钱在后面支撑,从支付安家费,到找人顶缸抚恤家直到最后打点官司,使费不是个小数目。即便是当初拿这笔钱都有点吃力,何况眼下袁彰武的经济状况非常紧张,也拿不出这么一笔钱财。
潘子鑫的债不是好借的。袁彰武在银行里的存款已经取不出,包括在正金银行存的一万多大洋,也照样不能取款。背后自然是潘子鑫打得招呼,省得袁彰武赖账不还。那些房产土地想要变现又不是朝夕之功,何况眼下天下大乱,这些房子土地的价格一路走低,出手就是赔本,他不愿意承担那样的一笔损失。
这条路走不通,就只好另觅他途,琢磨了一阵,袁彰武忽然灵机一动,对王文锦吩咐道:“给我干爹挂电话。从白帽衙门借弟兄,看着咱的场子。赌厂、小下处每处请两个警查弹压,要紧的地方,多请一个太君。注意,请他们务必穿便装。”
“师父,请日本人?那帮人可不便宜。租界里的行市,一个日本人一天少说也得四十块现大洋,三顿饭四菜一汤白米饭管饱才肯动弹。那还是日本浪人,正经的太君请不动。这么多小日本,这得是多大挑费?”
“废话。正经太君你见过哪个日本人是正经的?这笔钱是不少,可是拿来买刘光海的脑袋,我看挺合适。他们不是要打要砸么?到时候打伤一个太君,日本人就能要他的命!咱自己不动手,借日本人的刀要他的脑袋!这钱花的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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