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嵩阳就站在沉央身旁,沉央听到黄衫女子那句话,便知要糟,此时见众人看来,他心头大急,便要说话。“不辨,则自清。”耳朵里突然钻入郭嵩阳声音。
沉央一怔,心想,怎可不辨,倘若不辨,岂不是默认?
“福生无量天尊,不可思议功德!”这时,猛听一声道号唱得满庄俱闻,众人心头一悸,转眼看去。
紫霄真人朗声道:“方才那女子,莫论她是谁,她敢孤身一人来,胆气是何等了得?在座诸位均是堂堂七尺男儿,难道真要杀了她,她又何错之有?莫说茅山派,便是我武当山弟子见了,也绝不容人欺孤凌弱。”
清尘子叫道:“欺孤凌弱岂是正道中人所为?若行那等事情,愧也愧死了!”
闻言,众人心头均是一惭,暗道,都怨今日之事太过离奇,是以人心惶惶,见事便疑。莫说茅山派与武当山了,便是我方才见了,心下也是不忿,险些便铤身而出,茅山派得那位蒙眼道友先我一步,理当受人敬重才是,我怎可疑他,又疑及郭老真人?
众白衣道人听了,更是羞愧无颜,纷纷低下头去。但也有人神情犹豫,欲言又止。沉央看得分明,暗叹一口气,心想,罗公远身败名裂,宗圣宫门人弟子心思各异,紫霄真人虽是避重就轻,然而隐患已然伏下,至今而后,怕是难得太平。
转念,他又想起昨夜神游天外时见到的场景,心下愈发难安。
俗话说得好,自古宴无好宴,会无好会,原本是一场群英荟萃、共襄盛举的大会,谁知竟闹到如斯境地,那推选盟主一事,自然搁止。郭嵩阳与紫霄真人也是有余而力不足,又恐再节外生枝,只得草草了事。
众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回到潼津县城,郭嵩阳仍是心有余悸,便邀请萧清纶、长孙熙月、李惊堂、紫霄真人与沉央等人商议,希望各位掌教当家人好生约束门下弟子,切莫再生事端。众人自然称是,然后各自离去。沉央本想与郭嵩阳说及心头隐忧,但郭嵩阳与紫霄真人有事要商议,他也不便出口。
此后两日,潼津县依旧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此时,天下正道俱知郭老真人等人身在潼关,要与天地盟一绝雌雄,自然从四面八方赶来。自从五柳庄宴会之后,沉央便严令紫阁山众人,不得要事,不得外出。他心头隐隐觉得,五柳山庄一事,绝计不会到此为止。
果然,到得第三日,突闻茅山派与宗圣宫几名弟子当街恶斗,若不是郭老真人去得快,指不定便会由恶斗演化为生死博斗。其后,潼津县内恶斗不止,究其由头,均与五柳山庄一事有关。
再后一日夜里,君山派掌教侯大法师突然横死街头,有人说是被天地盟暗中杀害,也有人说是侯大法师的师弟下得手,又说那师弟本是天地盟中人,暗伏侯大法师身旁已有许多年。
第二日清晨,众人又在县城东郊见得几具伏尸,白衣白冠,竟是宗圣宫中人。
煞时,潼津县城内人人自危,相互猜疑,谨小慎微,深怕为天地盟暗子所杀,或是被仇家所杀,便连喝上一口水也会再三思量。
偏又在这时,李隆基一再降旨,催促哥舒翰挥军洛阳。哥舒翰虽也有二十万大军,但稂莠不齐,且不说一大半俱是番军,便说军备也未齐整,如何能战得安禄山收复洛阳?何况,如今正道自危,人人互疑,不缔于雪上加霜。
这一日,天方入夜,沉央与师弟和师妹论了一会时势,面对如今局势,众人均是一筹莫展。
万事俱由五柳山庄而起,沉央突然想起一事,当初在栖霞山庄,他夜里护送杜蕊微等人,因绫儿一时不慎,显露了剑光,引起天地盟中人来追。他声东西击,引开了天地盟众人,却在一处小村庄见得薛暮容与薛颖真。二女之间曾有对话,说得便是罗公远一事,当时他听得云里雾里,也不知她们说得倒底是甚么,如今一回想,不由得背心发寒。
他心想,薛暮容当时指责薛颖真,说她若是擒了裴云英,定可制罗公远。薛颖真却说,罗公远一心向道,为了继承沧海珠,害得师弟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又怎会顾及亲情?那时,他只当她们是故意诬蔑罗公远。如今看来,事实恰恰相反。并且,薛颖真又说,容罗公远逃走,是因另有安排。
想到这里,沉央冷汗涔涔而下,暗道,原来如此,原来薛小娘子早就知道当年隐情,但却忍而不发,只待寻得最佳时机,让罗公远身败名裂,从而引起正道慌乱,人人自危。若说最佳时机,又有甚么时候能好过在五柳庄时?然后再试问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顶天立地,问心无愧,只消稍加一引,便是如火燎原。
他细细回想,逐一思量,越想越惊,不禁暗叹薛颖真布局之深远,洞察人心之细微,委实让人不寒而凛。
“沉央大法师,家师有请。”正自思量,院外响起人声。胡不归出去一看,说是茅山派来人了。沉央心想,来得正好,先去见过郭老真人,再作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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