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央与盈儿当即离去,白静虚自也跟上,他如今是正义道首席大弟子,自是要与掌教师伯和师尊同进共退。
樱子却是留了下来,看着沉央三人穿过回廊朝府外走去,说道:“少卿大人,这位小道爷了不得呢。”
长孙熙月回过头来,正好看见沉央转过廊角,斜阳照在他身上,他按着剑,走得不徐不急,气势又与往日不同,便道:“天生万物本无贵贱,然而志却不同,因而有得上下高低。他命途多劫,饱受丧师之痛,又为人看轻看辱,更险些被妖物夺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天道唯公,倒也不会亏了他,如今已初见雏形。”
“本非池中物,何不腾云龙?”
樱子深以为然,又道:“依少卿大人看来,那夜是谁向妖人透露他踪迹?妖人又为何一定要捉他?”
长孙熙月道:“天地盟中既有师傅耳目,反而度之,鸿胪寺中也必藏有天地盟眼线。这次长安之乱,师傅借机清洗了一番。不过依我看来,鸿胪寺广纳方、监察天下,又岂能洗得干干净净?至于为何要捉他,我却不知。”
“上官大人知不知?”樱子问道。
长孙熙月想了一想:“兴许知,兴许不知。”
樱子眉头一皱,转眼看去,却见沉央已然转出院子。
出得长孙府,沉央与盈儿和白静虚即往朝云台而去,刚刚出得府门,即见一人快步而来,却是那东夷男子藤原道满。
盈儿一见他便不喜,轻声说道:“这人又来了,恁地不要脸,终日缠着我姐姐,我姐姐说了不喜欢他,他却仍是不依不饶,非要姐姐与他一道回东夷,好嫁给他么?”
此事沉央也知道,藤原道满待夏川樱子一派深情,奈何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擦肩而过时,藤原道满突然看着沉央冷冷一笑,随即快步离去。听得笑声,盈儿回头便骂:“呸,为何笑我姑爷?”藤原道满冷声道:“长安之乱皆因你姑爷而起,我为何笑不得?如今你们若回监典司,怕是没人能保得住。”
这次长安之乱,监典司中死人无数,正邪难辨。沉央听说,这藤原道满有几位至交好友也已惨死。
盈儿喝道:“长安之乱与我姑爷何干?该死得终归是要死!你说我们不敢回监典司,改日我便回去给你看看。看谁不要命,敢欺负我姑爷!”把剑一横,威风凛凛,好生一派师风范,如今她习了樱子所受阴阳道,又吃了两枚青瓜,本领较之以往大有涨进,正是跃跃欲试之时。
她心想,你若再多说一句,多看我姑爷一眼,我便让你瞧瞧何为青莲剑法,何为盈儿师。
小丫头仗剑四顾,几欲噬人,沉央却是懒得与藤原道满计较,当下便牵了小丫头的手,转身离去。藤原道满目送三人离去,又是一声冷笑,上前叩门。
转出永兴坊,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白静虚难得显于光天化日之下,顿时便被繁华长安所迷惑,一会奔去看杂戏,一会又凑到卖脸谱的摊儿前瞪大了眼睛。他是鬼王,不惧乾阳,世人只道他是个小道僮,也无人看得出他真身。纵然有人看出,也不敢声张。
无他,皆因他身上也挂着监典司天监属腰牌。而这腰牌,当然是长孙熙月为他特制。
盈儿也极喜那些脸谱,咬着牙买了三个,一个猴儿脸谱,一个猛张飞,一个仙人脸谱。她自戴张飞脸谱,给白静虚一个猴儿脸谱。白静虚极是不愿,想要仙人脸谱。盈儿骂道:“你知道甚么,可莫小看那猴儿,那是天上神猴,一棍子能捣破天庭,很是了得呢。”
白静虚道:“当真如此么,可是我没有棍儿。”
盈儿道:“你把灯儿变作棍儿,不就成了么?”
白静虚一想也是,顿时把景灯幻作一根棍子,提在手里,抬头挺胸,作威风面状。沉央看得好笑,盈儿又朝他奔来,把仙人脸谱递给他:“姑爷,你戴这个。”
沉央接过一看,这仙人脸谱颜色虽是夸张,但却绘得栩栩如生,忍不住向摊上看去,惊见摊主竟是一个和尚,那和尚约模二十来岁,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颇是英俊。见沉央看来,那和尚腼腆一笑,朝着沉央合什一礼,又低头去画脸谱。
摊前围着一群人,见怪不怪,有人正自挑选脸谱,也有人往功德箱里扔铜钱。沉央道:“盈儿,你可有付钱?”
“付钱?”
盈儿正在摆弄脸谱呢,闻言一怔,轻声道:“姑爷,那是个笨和尚,盈儿给他六枚铜钱,他摆头不要,指了指那箱儿。盈看他又笨又可怜,便往箱儿里扔了钱。”
沉央道:“给了多少?”
盈儿道:“三枚。”
好嘛,转眼之间少了一半,沉央摇头道:“人不欺人,人自欺。”向盈儿要三枚铜钱。
盈儿嘟着嘴给了,心想,姑爷也有点笨,能省干嘛不省呢?
沉央拿着三枚铜钱走到摊上,往箱子里一扔。“多谢。”和尚抬头起来,又是腼腆一笑,合什一礼。沉央还了一礼,正要走,那和尚却道:“这位檀越今日必有喜事。”
盈儿奇道:“你怎知我姑爷今日必有喜事,难道你会看相算命么?”眼睛一眨:“那你替我算算。”心想,又给了三枚铜钱,你帮我算一回,我也不亏。
和尚笑道:“小檀越之命,看不得,算不得。”
“哼,分明便你偷懒,不肯给我算。”盈儿不乐。
“多谢法师。”
沉央朝着和尚一礼,牵了盈儿便走,若说看相算命,他也会。世人无知,只道看相算命是看其面相,实则不然,而是望其气运,推演卦。寻常之人,气运显于头顶与肩头,有道之人一眼可辨,只是推演卦预知未来却极耗心神,更损命数,非得道真人不可为,而得道真人谁又会自损命数,替人预知未来?
是以,大多看相算命的皆为骗子。他方才那看和尚,一眼望去,空无一物,自是推不动卦。而那和尚却能看他,那只能说明和尚修为远高于他。
长安城,当真是卧虎藏龙。
如斯人物,藏于闹市,沉央自是不会去招惹。
走到白玉京酒楼前,不过十余日,在这废墟上竟然又起一座高楼。盈儿上前一看,笑道:“姑爷,改名字了,这回不叫白玉京,叫望仙楼。”
“唉哟,这位仙人却是谁来?”
这时,忽听背后响起一个声音。
沉央一回头,就见莫步白一摇一愰走来,手里拿着根鸡腿,边走边啃,身后则跟着一大群乞丐。十余日不见,这厮倒把身上的伤养好了,看上去龙精虎猛。
“孩儿们,快来见过掌教老爷!”
走到近前,莫步白猛地一挥手,众乞丐当即铺拉拉跪了一地,齐呼:“见过掌教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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