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少爷的这份自信,陈东以及小舞都是心中打鼓,因为方才那几户人家可都是扬州城内赫赫有名的大族啊,要么有钱,要么有名,有的更是又有钱又有名。就凭关家这两年的声势,他们请少爷去赴宴,已算是给面子了,而少爷却不去?!
少爷这是在打什么算盘呢?不懂……
不过,少爷说的话,他们这些做奴仆的再怎么觉得不对,也只有听从的份。
见关宁上了楼,陈冬偷偷问小舞道:“小舞,少爷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啊?”他说这话的时候,指了指自己的头。
言下之意,少爷是有什么不正常吗?
小舞呵呵笑道:“少爷好着呢!冬叔,你就不要操心了,少爷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吧,准没错的。”说罢,也蹬蹬蹬地上楼去了。
陈冬摇摇头,叹了口气,回去做事了。
又是五天过去了。
自从在江阳县集市回来之后,足足十天,关宁都没有再出过门,除了日常锻炼,画画,写字……便是将自己一个人关起来,埋头做试验。
这一天,在东苑阁楼底层的空房间内。
关宁将“小缸”内的黑色粉末倒了出来,这是他在这个房间内“埋头炼制”了数天的成果,乍眼看上去,这些黑色粉末与寻常炭末一样,平平无奇。
但关宁看着这些粉末,却象看着自己初生的孩子似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轻吁一口气道:“看似简单,但自己做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在他的工作台上,摆着一个白瓷盆。
白瓷盆内有水。
——是从池塘中舀来的黄泥水,浑浊不堪。
关宁将这堆黑色粉末全部倒入黄泥水中,然后用一根木棍开始搅拌。
这些炭末与普通的炭末似乎有所不同,浸水后,很快就沉入水中,黑色炭末与黄色的泥水混成一块,就象黑色旋风与黄色漩涡纠缠在一起。
继续搅动……
很快,变化出现了。
黄泥水变得澄清起来,随着搅动停止,炭末慢慢沉淀下去,水与炭末泾渭分明,水就象是刚从泉眼里喷出来的一样,清澈透明!
关宁眼中闪过欣喜的亮光。
“成了,土制活性炭!”
“虽然土,但管用,这就足够了!”
关宁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只见晨光初展,奴仆们已经开始在洒扫了。
“唉,又是一个通宵……你大爷的!”关宁推开门,走了出去,然后返身锁上门。
今天可能会比较忙,他打算将手头比较急的事情先处理一下。
回到二楼的书房。
小舞不在,估计是到厨房去给他准备早餐了。
关宁自己研了墨,展开几张信纸,便开始写起了邀请贴。
这数天以来,扬州城那边又陆续送来了三封信,来信之人皆是扬州文化圈内的“腕儿”,信中的意思也都与前几位一样,就是想请关宁过府一叙,吃吃喝喝,交流一下诗词文赋什么的。
这时的文学圈,跟现代的娱乐圈差不多,名气很重要,是否有真才实学另说,反正学一学……总是会有的。
这些人都想请关宁去赴宴,无非是因为关宁近期突然名声大噪了,成为了当红炸子鸡,因此彼此间联络一下,好沾一沾“仙气”。
关宁的出名,极为突兀,其中苏浅雪的助力最大!她除了整出那场悬赏“大戏”之外,之后还将关宁的三首诗都谱上了曲,送给了数艘有名画舫上的曲妓,供她们弹唱。
娱乐这种东西传播是最快的,曲妓们的歌声每天都在运河两岸响起,关宁的名号自然也象瘟疫一样不胫而走。
但这并不是祝轲他们请关宁赴宴的决定因素。
决定因素来自薛道衡!
他将关宁的三首诗全部收录进了他编纂的《江南诗文集萃》中,这对于在诗文界刚刚冒头的关宁来说,无异于一落地就被加了BUFF。
《江南诗文集萃》之前一般只收录成名已久的文人们所写的带有南派风格的诗文,诸如陈子良,孙万寿,杨素等人,杨广亦有数首诗入选,但因为甄选规格很高,所以连谢庭筠这种新起崛起的才子亦无一首诗文被收录。
而关宁这种之前名声如同白丁一般的人物,居然一收录就是三首,这如同一枚陨石炸入深潭一样,震动了扬州文坛。
薛道衡在大隋是受人敬仰的文坛领袖,在朝堂中亦颇有影响力,能得到他的肯定,是一种荣耀,而他对于关宁的认可,在外人看来,传达的还不止这一层意思呢……
众所周知,关宁是犯官关桐之后,而关桐犯的是杨坚最忌讳的结党罪名,寻常官员为避嫌,通常都不愿与关家有太多交集。薛道衡却与众不同,他不但上书直谏杨坚,为关桐鸣冤,而且多年以来,都是坦坦荡荡地与关桐来往,从不避嫌。
他这样做,杨坚却连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既没罢他的官,也没给他下过申饬的旨意,反正,就象看不见似的。
这种耐人寻味的态度,令各种猜测纷扬沓起,但谁都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
而现在薛道衡突然将关宁的三首诗都收录于《江南诗文集萃》中,与杨广,杨素等一众大人物齐名而列,大家便又开始猜测了,是关家要复起了吗?是当今圣皇陛下不再限制关家后人入仕为官了吗?
呵呵,天知道!
管他呢,反正先联络一下感情总是没错的。
人情世故大抵如此了,以上种种,关宁都明白,在前世,他对这些东西就看得很透彻。
祝轲他们急着想请自己吃饭,除了想沾一沾自己身上的“仙气”之外,肯定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之前的自己形如废材,“一觉醒来”之后,就突然豁然开朗,满腹经纶了?!
信很快就写好了,这时,小舞端着早餐上来了。
关宁将信递给她道:“这些都是之前那些信函的回复,你叫门房立即送出去吧。”
“知道了,少爷。”
小舞拿着一叠信下楼去了。
早餐是面条,上面有荷包蛋以及炒青菜。
没错,就是面条!
这是关宁给这种条状的,细细的,软软的东西起的名字!在关府内,就叫这个名字,既形象又好记,而不是那些什么索饼啊,汤饼啊或是水引饼之类的……
关府的面条,是用碱水和面,之后将面团反复捣、揉、抻、摔,面条拉长后,两端对折,继续握住两端摔打,让面条更细更韧,长面条切断后,便成了碗中的模样,也叫“拉面”!
汤面的汤头非常重要,配菜与配料也不能马虎……
汤是熬了一宵的肉骨头汤,甘甜无比;荷包蛋必须煎得两面金黄,中间夹生,还要在上面浇一丁点酱油;青菜必须是用芝麻油现炒,刚刚断生的;面条不能煮得太烂,必须是带一点韧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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