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胜海舟起床后用过早饭,便离开房间,到客栈的大门处和久藏、平太汇合。
按照之前商议好的,三人决定上街先去置办一身行头。
胜海舟询问了客栈伙计后,先去了町内的两替屋,将两枚小判金换成一分金和一些宽永通宝;然后就到了一家二手吴服店。
别想着买新衣服了,那得订做;现成的衣服大都是二手的,一般都是店主从当铺那里低价买过来的。
胜海舟给自己买了一身九成新的小袖和服,一条腰带,一件股引(古代秋裤),一双足袋(袜子),一双新布鞋,然后又挑选了一件羽织(穿在和服外的短款上衣,这个在当时是很时髦的),一个丝绣的钱包。
久藏和平太两人,则挑选了两件五六成新的小袖,两件半合羽(平民穿的半身短衣),两条股引,两双草鞋。挑选这样的衣服,也十分适合他们的随从身份。
三人买好了衣物鞋袜,付完帐,让吴服店老板找了零钱并写了收据。衣服买完了,还得回客栈冲个澡再才能换上。于是衣店的伙计就背着装满衣服的两个包裹,跟在三人身后回到了客栈。
进了客栈,胜海舟便吩咐客栈的伙计去街上找个剃头的职人来,给自己三人剃头刮胡子并整理发型。前一段时间的连番劳累,让胜海舟根本顾上剃头,他原本光秃秃的月代头上,都已长出了不短的头发;下巴上的胡须也有点多。
等三人洗过澡,换上新买的内衣后,客栈伙计已经把剃头的职人叫来,正在胜海舟的房间外等候。
胜海舟也不进屋,直接让剃头匠在屋廊下开干。
等三人剃完头、刮干净胡须,换上新买的衣服后,顿时焕然一新。在客栈伙计恭恭敬敬的目光下,又来到松岛町的大街上。
昨天他们来时,因为天色太黑,只能看到路边街巷中很多的流民身影;可到了白天再一看,路边店铺大门两旁的屋檐下、墙边,都是流民。
这些流民的衣衫都是破烂不堪,很多都烂成了碎步片披在身上。一个个面黄肌瘦,两颊凹陷,目光呆滞无神。
“唉,当初大人收留我的时候,我也跟他们差不多一样。”久藏看着眼前的流民,喃喃道。
他原本是弘前藩的山民,灾情发生后,正在挖野菜的家人因为躲闪不及,被泥石流吞没,久藏因为去了城下町当苦力,这才躲过一劫。当初被赵新救下的时候,他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有些流民看到胜海舟三人在打量自己这些人,又看到胜海舟衣衫华丽,身后还站着两个随从。于是纷纷转身将自家的女孩推到身前,嘴里有气无力哀求着:“老爷,老爷,只要五十文,孩子就归您。”
“老爷,我只要五合米,这孩子就领走吧。”
一时间,胜海舟身边围满了要卖自家女孩求活的流民,引来了很多过路人的注视。
胜海舟看着眼前被饥饿折磨的流民,和那几个眼带泪花,瘦的跟柴火棍一般的女孩,心中有些不忍,正要抬手伸进怀中取些铜钱,就听到身旁有人重重叹息了一声。
“救不过来的。”
胜海舟转头一看,是一个中年武士。这人头发略略有些灰白,月代头修饰的一丝不苟,胡子也刮的十分干净;身穿一件浅灰色的小袖,外罩一件洗的有些发白的蓝色羽织;武士刀和胁差都插在腰间;脚上穿着一双草鞋。
“您说什么?”胜海舟欠身致意后问道。
“我说你是救不过来的。”那中年武士将双手揣在袖中,转身对胜海舟正色道。
“可,可也不能看着他们去死啊,这都是一条条人命啊。”
年轻而且热血的胜海舟不再理会中年武士,他从怀中掏出十几枚之前买衣服剩下的宽永通宝,在每个流民女孩儿手里都放了几枚。
“拿着吧,先去买口吃的充饥,多了我也没有。”胜海舟无奈的说道。
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离家游历的年轻武士,说白了就是浪人。他可不敢也不能在街上对流民大加施舍,那会引来有心人的注意。
胜海舟给流民施舍铜钱的时候,那个中年武士面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自己也从怀中掏出了几枚宽永通宝,递到了几个流民手中。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啊!”拿到施舍的几个流民纷纷鞠躬道谢。这下麻烦了,更多的流民看到这边有人在施舍,纷纷涌了过来。
“跟我来。”那中年武士看到流民纷纷靠近,连忙对胜海舟示意。几人加快脚步,转身就走。
卖儿卖女的流民们,跟随着胜海舟二人走了几步,见他们没有购买孩子的意思,也陆陆续续的回身原处,继续乞求着其他路人。
胜海舟跟着这个中年武士在大街上快步走出几十步远后,见那些流民不再跟上来,便停下冲那中年武士点头致谢。
“那边……”中年武士仰头示意远处的一个方向,语气沉重的继续说道:“每天都有几百具尸首拉到那里掩埋,可每天还是会有数百的流民来到这里。”
他又瞥了一眼街对面的米铺,面带怒意,嘴里低声恨恨道:“这些黑了心的商人!米价天天在涨。”
胜海舟听到这话,觉得这中年武士人还不错,于是正式躬身行礼,道:“在下胜海舟,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那中年武士也是欠身行礼,道:“在下片山勘兵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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