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
京都的夏日最是闷热,午后一丝风也没有,又燥又热的日头照的人毫无生机,就连蝉鸣都显得无力。
兰因寺的木鱼声更加催人困倦,沈婉容跪在那尊镀金大佛面前,听着耳边密密麻麻的诵经念佛声,心绪不自觉就飘走了。
等她回神时,偌大的佛堂里只剩下了自己。
双腿已经跪得发麻,沈婉容强撑着站了起来。
身后袭来的是一阵清冽的气息,回身看去,来人是位俊朗的白衣少年郎,眉目如画,精雕细琢得让沈婉容想到了那慈眉善目的小菩萨。
少年郎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双目紧闭,双手合十。
沈婉容没想在这香火味浓烈的佛堂里久待,不过一眼就踏了出去。
佛堂外面的空气算不上多么清新,闷热逼人。沈婉容深吸一口气,她已经感觉到额间有细汗冒出了,加快了脚步向门口走去。
也不知是何缘故,沈婉容脚步一顿,推门的手也停了下来,鬼使神差地竟回头看了眼那烟火飘渺里跪拜的少年郎。
虚无的像是一幅画。
沈婉容心下感叹,真是个妙年洁白的少年。
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赶来寻沈婉容的婢女就推门进来,一见到沈婉容就拉过她的手,着急地喊着:“郡主,您怎么还在这啊?我们要走了。”
“怎么了?”沈婉容轻声问,仔细地把门关上,好像是害怕让那画中人受到惊扰。
婢女立秋急急地说:“宫里来人了,说要接您回去。”
倒是新鲜,沈婉容冷笑一声,“宫里?是太后还是皇后?”
立秋一时语塞,含糊着说:“是陛下身边的李公公。”
闻言,沈婉容也意外了,“稀奇了,去看看吧。”
说起来,沈婉容与当今天子的关系也实属复杂。儿时,母亲长公主在世,沈婉容是天子最疼爱的侄女,父亲沈隽又是名震我朝的镇北将军,可谓享尽人前风光。奈何长公主意外离世,沈将军悲痛之余抛下独女领兵北去。
而后先皇后突发旧疾,沈婉容在榻前侍奉却被扯进一桩后宫纷争,虽然当时先皇后一族坚信沈婉容的清白,甚至奏请天子彻查到底,奈何她的亲舅舅为了一己私欲竟然选择送她去兰因寺以此来平息此事。
算起来,沈婉容在兰因寺也待了三年多了。
沈婉容回到上客堂时,婢女白露刚捧着沏好的茶恭敬地递给李公公。
“哟,郡主,回来了。”李元谄媚地笑着,尖细的声音让沈婉容心头一颤。大概是离宫太久,避世太久,竟觉得不适应这宦官的做派。
沈婉容面无表情走过李元身边款款坐下,明显感受到李元笑都僵了一瞬,想来是,天子近侍的身份让他很久没有得到过这种被忽略的感觉了吧。
很快,李元再戴上他那副虚伪的笑,规规矩矩地对着沈婉容行礼。
沈婉容垂眸,“公公不必多礼,快快坐下吧。”这种客套话,自然也是信手拈来。
李元坐下,装腔作势地拿起瓷碗小呷一口,表情享受地说:“郡主这得茶果然不是凡品,想必是去月陛下赐给您的信阳毛尖吧。”
沈婉容微笑不语,倒是白露忍俊不禁,“公公,这茶是我们郡主在后面茶园自己摘的。”
这可把李元弄尴尬了,收了些方才的倨傲,显得无措起来,望着沈婉容有些困惑:“郡主?”
沈婉容强忍着笑,倒是没多给李元什么难堪,开门见山地问:“公公亲临可是有什么事?”
这就算明知故问了。李元调整了一下状态,放下那杯让他难堪的茶,清了清嗓子,“奴才自然是陛下之命接郡主回京都的。郡主,收拾收拾行囊吧,明日就出发。”
话音刚落,那院子里的蝉鸣又热闹起来,吵得沈婉容头疼,她扶额,随口回了李元:“我知道了,公公也去休息吧。”
这算是逐客了,李元也不傻,他本想着仗着天子给小郡主来个下马威,没想到这郡主三年在外反而变得更难对付起来,怕是回京之后要记上自己一笔。
等到李元彻底消失在沈婉容面前后,她才命立秋将李元碰过的瓷杯砸了去,“别在我这砸,去李元跟前砸。”
这事,白露做不得,立秋却最是擅长,当即,拿着那杯子去追李元了。倒是白露皱着眉头绝度不妥,“郡主,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不过是个杯子,立秋知道该怎么砸。”沈婉容漫不经心地说着:“况且也该让他知道我是什么脾性了。”
这“他”自然不单单是李元了,白露听懂了沈婉容话里的意思,这算是她回给陛下的礼了,三年青灯古佛是不可能把沈婉容血液里的衿傲磨灭的。
“郡主,那奴婢先去收拾东西了。”白露屈膝。
沈婉容摇头,“不急,李元都没急,我们更不能急。”话锋又一转,问:“你知道今天寺里来人了吗?”
这兰因寺已经少有外人来添香火了,沈婉容突然见了个外人,还是个光风霁月的少年郎,实在是太好奇了。
出乎意料地,白露也疑惑了,“有香客?奴婢不清楚。只听说了李公公来,没见到别人。”
“没事了,你去帮我弄些冰吧。”沈婉容掏出手帕拭汗,语气抱怨:“这天真的太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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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沈家,沈老夫人听着小儿子沈集带回来的消息可谓是喜笑颜开,拉着沈集的手再三确认,“你说的可是真的?陛下真的要接容儿回来了!”
“千真万确,这会儿李公公应该已经到兰因寺了,算算时间明天就能带婉容回家了。”沈集也是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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