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讓人拿,瞧兩眼開開眼界總可以吧,陸江北太太小氣了,根本沒拿她當自己人。聽說陳友諒當年富可敵國,比朱元璋的義軍有錢多了,陳遺留下的寶藏,大約跟現今的國庫也沒差別了。好想看看呀,不看會三個月睡不著覺……於是她邁步入石室,但只走了兩小步,壹支鋒銳的小飛刀就迎面刮過來。
“玉則!”陸江北暴喝壹聲,飛身撲過來救。
眼見小刀離她只三丈遠,霍似玉向後緊急倒臥下去,可行動終究不及機關快速。陸江北打過來壹道掌風幫她避開,同時揮掌阻礙那柄寒光閃閃的飛刀。
“蓬!”
霍似玉重重倒在地上,總算有驚無險地避過了飛刀,幸運地撿回了壹條小命。她驚魂甫定,作揖告罪道:“唉……對不起,我聽見裏面沒有動靜,還以為沒什麽機關呢,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嘛……妳別氣我,這壹次我真的聽話了,我出去等妳。”不過,那個“玉則”是什麽東西呀,剛剛千鈞壹發之時,陸江北喊了聲“玉則”,是壹個招式的名稱嗎?
“站著!”陸江北激烈地喘息了兩口氣,面上陰得沒有壹絲晴光,冷然道,“別出去了!妳如此頑劣,留在外面我也不放心,跟我壹起走吧,不許離開我身後兩尺。”說完拂袖就走。
霍似玉楞了楞,陸江北他怎麽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眼前的這個亮綠官衣的男子身上,正在輻射出大量的怒氣,有壹瞬間產生了壹種幾乎能將人燃燒殆盡的可怕而驚人的氣勢。
她從來沒見過陸江北發脾氣,這是第壹次,不過越是好脾氣的人,發起脾氣來卻越發讓人難以招架,這幾乎是必然的定律。可她正巴不得跟著陸江北壹起進去參觀寶庫,壹方面尋找柏煬柏說的《長生錄》,另壹方面飽飽眼福,往後也多壹項談資。忽而她又想到,那回跟杜堯壹起在水晶閣看書的時候,除了讀到不少廠衛內部的機密,印證了很多她前世裏了解的朝事情報之外,她似乎真的讀到過,“陳友諒”與“寶藏”之類的字眼,說明陸江北的話很可信。
跟著他轉過石屏,入目的是壹長排鉚釘鐵箱,壹字排下去,粗摸估計有五十多個。沈默地走了壹會兒,陸江北似乎還生著氣,她也不好再開口,然後他似乎又消了氣,不知從哪兒找出了壹把藤椅來,將她推進椅子裏,說:“妳在這裏坐著等我,自己警醒壹些,守好了妳的小命。”
她乖巧地點點頭,在椅子裏將自己縮小壹些,乖巧地眨巴眼睛說:“光坐著怪無聊的,陸……舅舅妳若看見有什麽好書,就拿來給我讀壹讀,否則我可不保證能壹直這樣坐著喲。”
而陸江北的回答,是彎腰俯身,漆黑的眼瞳鎖定住了她,近在咫尺的臉俯下來,慢慢在眼前放大再放大,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向後壹避,他的手臂立刻落在她的腰間,阻止她逃離。她本能地覺得危險,訥訥道:“沒書就沒書,唉,我不看書了。”
感覺到摟住她的手壹緊,然後他就湊近過來,在她的唇角上蜻蜓點水地輕啄了壹下!暖融融的氣息倏爾降臨,又倏爾撤離。
盡管是“電光火石”的迅速壹下,她甚至都不缺定他的唇有沒有真正碰到她的,可是“陸江北吻了她”這個鐵壹般的事實,就像壹道暗夜煙火壹樣在腦中炸開,將她聰明的腦袋炸成了壹個白癡……陸江北吻了她?她的身體不可抑制的顫抖了壹下。麻麻的觸電感,在吻過之後方才後知後覺到。
想將這個事當成壹場幻覺來處理,可,他的味道還縈繞在鼻端!這算什麽?這太過分了!
若是只因為她之前擅入石室的事情而生氣,他就“借怒行兇”,對她做出這種過分的事情來,那她往日真的是看錯了人了!陸江北這個偽君子真小人,啊啊啊!她的臉蛋忽而被沸騰的血液燙熟了,捂著嘴巴偏過頭,刻意避開他的視線。話已不能再出口,只覺得胸間像在擂鼓,震得她的耳膜都疼了。
“覺得很驚訝,不能接受是嗎?”上方的黑眸溫柔地凝望著她,聲音也是溫柔的,“剛才妳壹進來踩中機關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的感覺。當我意識到妳可能會死在這裏,從此變成壹具冰冷的屍體,我也覺得不能接受……”玉則的女兒轉世,“又壹次”夭亡在他的眼前,眼睜睜地看著壹朵水晶般鮮研易碎的花朵雕逝,在那壹刻,他心上的花也枯萎敗謝了,連帶著玉則經年不改的音容笑貌,也都壹並碎成冰渣了。
霍似玉捂著嘴巴,咬牙說:“若還有下次,我寧可壹頭磕死了,也不叫妳遂願。”
陸江北撐著藤椅扶手站直之後,微笑道:“那麽,我去找找這裏有什麽好書,拿來給妳讀壹讀,可妳要是不乖乖坐在這裏等著,我也不保證能壹直這樣縱容妳放肆喲。”說完這話,其人如壹面綠色旗幟壹樣飄走了,空留下她自己呆楞。
他的這番話,以及剛剛的無禮冒犯,全是對她那壹句“否則我可不保證能壹直這樣坐著喲”的回敬嗎?為什麽他說變就變了?人後的陸江北,為要讓她產生壹種亦正亦邪的錯覺,好似他往日的所謂“陸大人、陸總管”,也只是他許多面具中的其中壹張。陸江北,壹個素日看上去基本無害的人,難道他隱藏著別的什麽不為人知的面具……話說回來,他是個什麽來歷的人呢?京城陸家,應該也是豪門望族吧,為什麽很少聽到關於這個家族的事跡傳聞,陸江北他是嫡子還是……
“我找過了,這裏沒有什麽書,”陸江北又像壹道旗幟壹樣飄回來,匆匆說,“這裏也不是壹個安全所在,妳看上面,洞頂的土質非常疏松,咱們別留在這兒了。走吧!”
霍似玉瞪眼問:“這麽艱難危險才進來壹回,就這樣坐壹坐就走了?這可是陳友諒的寶庫啊,我什麽還沒看到呢,驚嚇倒受了不少!真的沒書嗎?”
陸江北扯她站起來,像方才進甬道時那樣抱起她,邊考慮邊慢慢道:“我心裏覺得有點不對勁,具體是哪裏不對也說不清霍,不過這裏是不能再久留了……這樣吧,我先送妳回兔兒鎮,再命當地的縣衙出府兵,將寶庫中所有物品都搬運回縣衙庫房。等清點之時,假如真有什麽書冊,我再給妳送去就是了。”
“妳說話當不當真,作不作數哪?”霍似玉在他的懷中找到舒服的姿勢,又留戀地望壹眼靈氣盈室的寶庫。
陸江北的輕笑聲震動了胸膛,而後沈聲道:“走了,抓緊我!”
於是,霍似玉閉目屏息,再次經歷滑翔的感覺,這壹次飛了很久才停下來,再睜開眼時,他們竟已到了山下了!好快,她的尋寶探險,到此就畫上句點了麽,過寶山空手而歸呀。
“小逸小逸!”壹副鮑先生打扮的青兒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懷中揣著她從燕王宅裏得的那個包袱,青兒的聲音也隨著身體蹦蹦跳跳的:“小逸!陸大人真的把妳安全救回來了,太好太好了!咱們的探險隊裏除了討厭的柏煬柏,壹個傷亡都沒有,簡直就是零傷亡率呀,回家吧咱們!”
“柏煬柏?”霍似玉從陸江北懷裏跳出來,顧不得他也在場,以及他的身份是錦衣衛,她壓低些聲音問青兒:“柏煬柏還好吧,我有話要找他問問。”
“嘎嘎嘎!”青兒掩口笑道,“誰知那個老小子怎麽樣,反正他的屁股如今是沒有什麽貞操可言了……唉,我都同情起他來了,小逸妳找他幹什麽,我幫妳傳話!妳不方便見他!”
“嗯?他怎麽了?”霍似玉奇怪了。
“妳怎麽這麽神!”青兒詫異道,“沒錯,咱們包袱裏少了壹張二十兩面額的銀票,我正要拷打柏煬柏奪回來呢!”
“只是壹張銀票嗎?”她確認。
“嗯,我點過了,其他的都不少,咱們的書和玉墜兒。”青兒磨牙道,“看我怎麽讓那家夥吐出來那二十兩,哼哼,老虎凳、辣椒水、剝指甲、鐵人三項!”說著手指節掰得啪啪響。
霍似玉松口氣,婉言制止青兒行兇:“別了青兒,饒了他罷。銀票也就罷了,只那些物件兒是壹件不可少的,往後還能派上大用場呢,好歹那位老人家還懂得盜亦有道的道理,沒亂拿衣服首飾——後來又發生了什麽,柏煬柏受傷了?”
青兒捂嘴笑:“柏煬柏弄錯頭套,還風言風語的笑話咱倆,我聽了就火了,叫妳半天妳死活不醒。後面的曲折離奇,等以後我慢慢跟妳講,總之最後,我們遇上了壹大幫子僵屍,我還看到了錢牡丹的僵屍,嘜嘜,差點兒沒吐出來,已經腐爛了她的臉!妳們古代人做僵屍不用福爾馬林的嗎?為什麽僵屍還能走路說話呀,嚇破我的膽!”
霍似玉聽得稀裏糊塗的,不解道:“錢牡丹死後能走的事,我大約還是了解的,好像是那個屍花蠱惹出來的。可她跑到兔兒鎮來做什麽,她徹底死了、死透了?”
青兒厭惡地揮揮手:“都腐爛了,沒有仍活著的道理吧,柏煬柏說他們那壹大群僵屍是什麽趕屍門的人,只因活人受瘴氣阻礙上不去山,才有些旁門左道的門派請了他們來,因為屍體不用呼吸嘛。會走會動還會武功的屍體,無敵了簡直,連聶大俠都打不死他們,因為他們本來就是死的嘛,打倒多少次,骨頭斷了多少根,都能照常爬起來,緩緩蠕動著過來,嚇破我的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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