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安顿好了老太太和刘姥姥等人。
王熙凤便也跟着李纨去了稻香村留宿,等屏退了丫鬟婆子,她自在李纨床上一歪,佯作苦恼道:“这一天忙的,原想着回去歇一歇的,谁知那猴儿又”
说着,冲李纨一扬下巴:“我且先睡一会儿,你记得三更天叫我起来。”
她虽没点明,但李纨又怎会听不明白?
当下掩嘴笑骂:“好啊,白日里在妹妹们面前班门弄斧还不够,这会儿又特地跑来我这里显摆了?”
“这有什么好显摆的?”
王熙凤将嘴一噘,胡乱踢掉了绣鞋,将两只长腿舒展在床上,懒洋洋的道:“我想推还推不掉呢,你若觉得是好事儿,晚上干脆你替我赴约得了。”
不想李纨立刻笑道:“那感情好,这些日子他忙里忙外的,正不曾温存过几回,你既然乏了,我今儿便代你做个枪手替身。”
说着,又问她约在何处何时。
王熙凤登时有些傻眼,她原以为自己挤兑几句,李纨必定羞怯,哪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当下忙岔开话题问:“对了,你平日里与他都是怎么铺派的,可有人专司接应?”
李纨闻言掩嘴直笑,戏谑道:“你这泼皮好不知礼,论老黄历,你得叫我一声嫂子论眼巴前儿,你更得叫我一声姐姐,要问也该是我先问你才对你且如实交代,几时入的局,又因何成的事?”
王熙凤那里肯说,起身欲要和李纨撕扯,却反被李纨压在床上好一番呵痒,直笑的涕泪横流连连讨饶。
好在李纨也不为己甚,知道她晚上还要一场恶战,早早熄了灯让她安寝,自己则领着平儿、素云,在外面扯些有的没的。
但王熙凤那里睡得着?
翻来复去的,临近三更不等李纨来叫,便早涂脂抹粉收拾齐整,然后容光焕发的领着平儿出了稻香村后门,直奔蓼汀花溆。
王夫人与王熙凤一起安置好老太太,也便自顾自的回到了清堂茅舍。
一进门,却见薛姨妈正坐立难安的等在客厅。
她便挥退了彩霞、彩云几个,上前道:“你方才也陪着老太太吃了几杯,怎么不早早睡下?莫非是找我有事不成?”
薛姨妈略一犹豫,便对着姐姐屈身一拜,怯声道:“姐姐,我、我”
话到了嘴边,却终究难以启齿。
王夫人见状,便拉着她坐到了一旁,正色道:“你我姐妹本是一体,何况两个小的又已经结亲,咱们彼此之间还有什么可瞒着的?不管是什么难处,你只管张口就是!”
薛姨妈听了这话,又想到自己的事情本也没瞒过姐姐,于是这才吞吞吐吐的道:“我、我和畅卿的事儿,姐姐若是不喜,我往后、往后不再见他就是了,只求姐姐千万不要怪罪他,他、他也不过是”
说到不再见焦顺时,她几乎要落下泪来,但到最后替焦顺找理由时,想起焦顺让玉钏穿着那些东西映射自己,又不由得羞的满面通红。
王夫人一开始有些发懵,心道不是妹妹知道了自己的阴私么,却怎么成了
但听薛姨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想想从前二人的对答,再想想那些东西本就是薛姨妈的,忽就恍然大悟。
旋即脸上热辣辣的,仿似挨了一巴掌。
心道原来这一切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那焦顺自始至终所贪图妄想的就是妹妹。
也是,似自己这人老珠黄的,如何能引得那少年得意的仰慕?
非得是妹妹这样娇生娇养风韵犹存的,才能
也亏得是彼此闹了误会,若不然倒叫自己把脸往哪放?
想通了所有的关节,王夫人本以为自己会松一口气,然而意外的是心下竟有些空落落酸溜溜的。
她也不敢深究这些感觉因何而起,只板起脸来斥责道:“事到如今,你还要袒护他不成?”
“不、不!”
薛姨妈小手乱摇,支吾道:“这事儿说来也不能全怪他,当初若不是我让他闹了误会,也万不会引得他、引得他”
“误会?”
王夫人听说这里面还有误会,不由连声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儿索性你都招认了,要有什么不妥的我也好帮你参详参详。”
薛姨妈原就不是个有心计的,对自家姐姐更是无心欺瞒,于是便一五一十,将最初两人如何两次三番闹了误会,后来焦顺又如何误打误撞表白心迹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王夫人。
王夫人也不禁暗暗纳罕,谁成想那焦顺生的五大三粗,暗里倒有这样的小意殷勤。
又想这些事情倒比戏里面还因缘巧合,难不成真就是妹妹命里的劫数?
因心下好奇,又命薛姨妈取来了木雕、诗画等物观瞧。
那木雕已经被把玩的包了浆,诗画也明显看得出是经常翻看的,王夫人由是便知妹妹早已深陷其中。
等细瞧了那图画诗文,一时却又不敢相信这是焦顺所作。
薛姨妈忙将焦顺如何买诗,如何斟酌删改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
王夫人听了不禁默然,暗道怪不得妹妹深陷其中,倘若自己面对这等攻势,只怕也
这么一想,心下的空虚和酸涩竟就又浓烈了几分。
当下强忍着不适问:“你如今又是个什么章程?”
“这”
薛姨妈又期期艾艾道:“我、我也不知道,但这事儿须怪不得他,姐姐若若是不许,我往后再不见他就是了。”
“唉”
见妹妹话里话外都是在维护焦顺,王夫人忍不住暗叹一声,原本打定了主意要棒打鸳鸯的,可听了这前因后果,却竟萌生出三分不忍来。
于是拉着她的手道:“我这把年纪,久在园子里尚觉孤苦难耐,何况你尚在壮年就守了寡,遇到这等事乱了方寸也倒正常只是,你到底须得为儿女考量。”
说到这里,她心里忽就冒出个念头来:亏得当初宝钗没许给他,若不然彼此成了一家,这丈母娘和女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