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姓孙的看着粗鲁,实则却是个能钻营会做人的,否则当初也搭不上贾赦的线。
他当初堵门骂街,纯粹是万念俱灰之下破罐子破摔,属于特殊情况,而如今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又怎会一再得罪荣国府?
果不其然,只见话音未落,那孙绍祖脸上就笑的菊花仿佛,边拱着手往前迎边道:“副的、副的而已,老弟莫非就是焦主事?果然是人如其名、年轻有为啊!”
说着,又朝贾琏深施一礼,憨声道:“二爷,我老孙先前不晓事,亏得世叔非但不怪,还将我举荐给了王太尉,我老孙才有如今的风光没别的,我今儿是特意来负荆请罪的,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全凭世叔处置!”
最后一句,倒带出三分唱腔来。
他其实五月底就来了,原也没想再和荣国府扯上干系,更没有要登门谢罪的意思。
直到昨儿听人说荣国府的宝二爷,竟与当今陛下有断袖分桃的美事儿,他这才突然改了主意。
听说是来请罪的,贾琏登时就把腰背挺直了,原本是低着头抬眼看人,如今则是抬着头拿鼻孔看人,嘴里更是拿腔拿调:“不是我说你,你这厮忒也不识抬举,我们家是什么门第,难道还能赖你几个小钱儿不成?偏就闹的满城风雨,连累的老爷被关在小佛堂里足足小半年呢!”
“孙某知罪了、孙某知罪了。”
孙绍祖连连作揖,见贾琏已经绷着脸,转身几步到了一辆马车前,卷起帘子道:“我今儿略备了几箱薄礼,还请老爷和二爷海涵笑纳。”
说着,挨个掀开了车上的箱子。
不得不说,这姓孙的当真是个实诚人,马车里满满当当装的全是银锭,粗略一扫约莫得有四五千两。
得
这回倒省得再让邢氏打探了。
焦顺一时都有心直接给扣下,省得到了贾赦手里不好讨要。
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且不说当着外人的面直接扣下银子,等同是和荣国府彻底撕破了脸就算不顾忌这个,眼下凭他自己人单势薄的也压根没这能力。
说到底,还是要依靠那张忠顺王的借据,以及贾母在荣国府的威慑力。
却说焦顺这边儿心思电转,一旁贾琏也是千头万绪。
起初看到那白花花的银子,他脸上的桀骜登时化作了贪婪,因近来实在穷的狠了,两眼之中几乎都要伸出手来。
可转念一想,这都是给贾赦的银子,凭自家老子那贪得无厌的脾性,自己只怕是一分也落不下,当即就又觉得索然无味。
眼睛虽还忍不住望向银子,嘴里却反倒愈发冷淡:“你这是做什么,跑我们这儿炫耀来了?近几年二爷经手的银子何止百万,就你这些呵呵”
孙绍祖显然没料到这一茬,当下忙盖上箱子,佝偻着腰讪讪道:“让二爷见笑了,孙某只是想略表歉意,万没有班门弄斧的意思。”
贾琏见没了银子可看,便愈发没了兴致,甩手道:“我们老爷今儿不在家,有什么你明儿再来吧。”
“这”
孙绍祖一脸为难的望向焦顺,显然是希望焦顺能帮着说两句好话。
焦顺虽对这两人都没什么好观感,可却担心孙绍祖遭了折辱,真就把银子收回去了,连带着自己也受损失,于是忙一语双关的笑道:“孙将军既然要见真佛,却怎么不先拜一拜菩萨?”
说着,又对孙绍祖使了个眼色。
孙绍宗这才恍然,一面在心里大骂上梁不正下梁歪,一面忙从怀里摸出五百两银票,拢在袖子里送到贾琏面前,满面堆笑道:“二爷见谅,孙某今儿来的匆忙,后面还有一份薄礼奉上、还有一份薄礼奉上。”
贾琏轻奢熟路的卷到手上,大致确认了一下面额之后,脸上登时就和缓了不少,叹道:“罢罢罢,原本这事儿没那么容易揭过,可谁让二爷我心软呢?”
说着,向一旁的秦显吩咐道:“快派人去找老爷,就说孙将军登门请罪来了。”
然后又招呼焦顺和孙绍祖:“这里不是说话的所在,咱们且进府一叙。”
三人进到府里分宾主落座,足等了半个时辰才见贾赦回来。
这恩候老爷显然已经听说了赔罪银子的事儿,对先前的反目成仇事儿只字不提,与孙绍祖你一声世叔,我一句贤侄的,竟是全无半点儿芥蒂隔阂。
等宾主尽欢的送走了孙绍祖和焦顺。
他便又迫不及待的命人抬来装银子的箱子,与贾琏挨个点数了一遍。
等确认一共是五千两银子,贾赦欢喜的心情突然就打了折扣,倒不是嫌少,而是想到了方才送客时,焦顺一语双关旁敲侧击的情景。
这刚得了银子还没捂热呢,他哪里甘心用来还账?
再说了
那焦顺是他府上的奴才出身,奴才的银子和主人的有什么区别?花也就花了,还用得着还?!
可想要赖账,焦顺手上的借据也不是虚的,真要让家里知道自己借了忠顺王的印子钱,只怕又要被关进小佛堂里了。
况焦顺如今做了史家的女婿,老太太只怕更是要偏帮他了
正左右为难之际,忽听贾琏在一旁感叹:“真是想不到的事儿,当初王家舅舅调他去东南不过是权宜之计,谁成想就让姓孙的落下这么个肥缺。”
贾赦的顿时动了,连忙追问:“什么肥缺?他不就是去水师做个副将么?”
“老爷有所不知。”
贾琏也是刚才听焦顺剖析的,这时候就拿来现学现卖:“听说等津门水师建好了,来往高丽、扶桑的商船都要受其节制巡查,这一年少说也能捞上几万两银子!若是行情好,十万两都未必打的住!”
十万两?!
贾赦闻言两眼放光,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