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被缠的烦了,只得答应帮他疏通疏通。
可谁成想阴差阳错,正赶上两国议和,约定要互派常驻公使。
本来按照朝廷的意思,是准备从中级官员里挑选精明强干的出使西夷,怎奈乌西人不识大夏官体,向来只以爵位为尊,明言至少也该委派一位侯爵出使,才能显出各自的诚意。
然而自世宗朝滥发爵位之后,朝廷就甚少派发公候一级的爵位,如今有侯爵在身的,不是外戚之首,就是柱石重臣,怎好遣往万里重洋之外?
正为难间,偏巧保龄侯史鼐主动钻营求官,这差事却舍他其谁?!
于是就准备任命其为驻欧罗巴公使,然后再另派能吏为副使,暗地里总揽一应事务。
却听史鼐继续哭诉道:“我家虽在世宗朝得了世袭罔替的殊恩,可此后几朝处处遭人排挤打压,何曾得过什么好处?!这倒好,好事轮不上我家,偏这流放几万里的祸事,就硬栽在我头上来了!”
说着,他冲贾政深施了一礼,央告道:“还请二兄念在两家情分上,千万替我免了这一遭劫难!”
“这”
贾政听到这里,下意识斜了焦顺一眼,有心让焦顺暂且退出去,可又担心焦顺多想,于是含糊道:“此等军国大事,愚兄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员外郎,如何能够”
“表兄!”
史鼐却是不管不顾,听贾政似有推脱的意思,立刻挺直脊梁道:“我那大侄女儿在宫中正得势,她若肯出面帮着缓频一二”
“胡闹!”
贾政当即沉了脸,甩袖道:“后宫焉能干政?”
“事涉亲人,怎算是干政?!”
史鼐据理力争:“那乌西国远隔万里重洋,小弟若真被发配到彼处,又如何能适应的来?表兄难道就忍心让我客死他乡,做个孤魂野鬼不成?!”
贾政登时没了言语。
他既不能眼看着史鼐被发配海外,又断不肯让女儿为此出面干预政事,一时左右为难。
“侯爷多虑了。”
这时焦顺在一旁插话道:“那欧罗巴其实也并非荒蛮之地,许多地方只怕不比咱们”
“哼!”
史鼐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恼怒的瞪眼道:“你一黄口小儿,怎知道乌西国的风土人情,偏在这里虚言大话的诳我?!”
被他狠狠瞪着,焦顺却只是不卑不亢的笑道:“侯爷有所不知,当日代表工部与乌西使者洽谈商贸的正是小子,故此我对乌西国颇有些了解近些年这乌西国大掠海外,论奢富虽不及我天朝,却也堪称四夷之最。”
“况其国内更有许多新奇事物,颇能补我大夏之不足,当今圣上陛下最重农工百姓,若有利国利民的,侯爷只管收集了送回来,必然龙心大悦,待三五年后回京述职,只怕保龄侯府就又是一番气象了。”
“是极是极!”
贾政见他说的头头是道,也忙在旁边帮腔道:“顺哥儿所言极是,自从去岁西夷入寇之后,举国皆以乌西国为心腹大患,贤弟此去欧罗巴,正是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的好机会!”
说着说着,倒竟起了艳羡的心思。
史鼐听他二人都这般言语,一时倒也有些动摇,不过片刻之后,却还是板着脸拱手道:“既然兹事体大,又有这许多功劳,弟甘愿让贤!”
这没囊气的!
贾政大失所望,无奈道:“罢了,我且托人帮你打探打探,若有法子转圜自然最好,若不成唉,你也早做些准备吧。”
史鼐又缠着他闹了许久,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而史鼐前脚刚走,后脚宝玉就差人过来禀报,说是老太太已经把小一辈的都喊了去,只等着太太、老爷们到了,就直接去宁国府里过节。
贾政原是想借着贾兰的长进,给两个儿子立一立规矩,谁成想母亲先一步把人喊了去,无奈之下也只能暗叹慈母多败儿孙。
正要喊了王夫人出来,一起赶奔老太太院里。
王氏却先一步把他请进了里间。
“老爷。”
一进门,王氏便急不可待的追问:“我方才隐约听史家表弟提起了元春,莫不是宫里”
“不是宫里。”
贾政烦躁的摆了摆手,将史鼐的事情大致说了,无奈道:“也亏得有顺哥儿在,及时把话给岔开了,不然被他逼着去托请娘娘,只怕”
“万万不可!”
王夫人急道:“自明时起,后宫便不得干政,何况如今大姐儿虽得宠,宫里毕竟也还有太后、皇后在,素日里谨小慎微都怕被人拿了把柄呢,又怎敢往这枪口上撞?!”
“我岂会不明白这些道理。”
贾政宽慰道:“你放心吧,我不过先帮着打探打探,若事不可为,也就管不得那么多了。”
见王氏不放心的还要再叮咛,他忙岔开话题道:“要说这顺哥儿当真是越发了不得了,刚升任司务厅主事才半月不到,竟就力压军械司,要牵头研发什么连珠火枪等这事儿办成了,只怕他出掌一司也够格了!”
王夫人也被带偏了思路,忍不住感叹道:“可说是呢,他今年也才十八,偏就里外通透又入了当今的法眼,要一直这么下去,只怕三四品的要职也有指望呢。”
她虽然看好焦顺,却也不相信对方真能做到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这等一二品的大员,故此限定在了三四品的要职上。
不过这也已经是大多数进士终身难以触及的高位了!
贾政顺势道:“既然你也看好他的前程,不如干脆再进一步,与他来个亲上加亲?”
听出贾政话的意思,王夫人微一蹙眉,迟疑道:“老爷是说三丫头?可她如今才不过十二,议亲只怕是早了些二姑娘论年岁倒合适,却轮不到咱们做主,况且”
虽没有明说,但贾政也明白她是担心大哥大嫂胡来,到时候结亲不成反成仇。
不过他原本指的也不是迎春、探春姐妹,于是摇头道:“毕竟曾做过主仆,咱们家的只怕都不合适却不知薛家的宝丫头,近来可曾许了人家?”
王夫人这才明白,他竟是想给宝钗做媒。
当下变了颜色,闷声道:“咱们家不合适,宝丫头难道就合适了?那是我妹妹嫡亲的骨肉,她宝爱的什么似的,只怕未必舍得!”
说是未必,语气却是笃定的很。
见妻子如此作态,贾政又不能越过她做薛家的主,只好无奈叹道:“也罢,你既然另有心思,只当我没说过这话就是只是老太太那边儿,却也未必肯遂你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