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翼云提枪来到操练场时,看到彭天吾已经站在操练场的西侧。
场下彭天宝、彭天贵,还有一帮彭天吾旗下的少年,聚在一起等候。
向大勇、田黑牛、施猛等一群黄旗队伍里的弟兄,气势汹汹地跟在彭翼云身后,来给他们的老大助威。
此时,红彤彤的落日就要坠入灰扑扑的云层里,一线金边勾勒出云朵如浪如涛的形状,天色很快就要暗下来了。
彭翼云看了看操练场上持枪伫立的彭天吾,心想:看这站位,这小子确实经过名师调教。
当年罗洪先传授彭翼云岳家枪时,专门和他讲过使枪与时间环境的关系,有句口诀:
辰时使枪日在东,站住东方好用攻,
午时使枪日在南,勿叫太阳迎双眼,
酉时使枪日在西,站住西方见高低,
六月使枪迎风进,腊月使枪顺风行。
此时正是酉时,这彭天吾站住了西方的位置,又是背风而立,显然深谙其中的道理。
彭翼云提着枪,慢慢走到了北面,侧身对着彭天吾:
“来吧!”
彭天吾见彭翼云并未站在他对面,而是站住了北面方位,知道对方也是行家。
他将长枪一转,双手紧握,枪尖对着彭翼云,沉腰开胯,身形如山绵绵。
彭翼云双手握枪,双臂缓缓展开,背部的两条筋肉犹如弓弦一般拉紧,远远看去,他的整个上半身劲力饱满,蓄势待发。
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两人持枪对峙的姿势,宛如画中剪影一般潇洒。
猛然间,两人的枪头几乎同时微微一颤,紧接着,双手正反轮转,两柄枪犹如银龙出海,高速旋转着直扑对方。
两枪一交,两股旋劲互消互滞,又上下翻飞对扎,看得人眼花缭乱。
彭天吾习的杨家枪,出自南宋杨妙真,当年杨氏凭此枪法纵横二十年,号称天下无敌手。练杨家枪,重在心静,心静如平湖,可鉴万物之变化,便能见机而动。
所谓不动如山,动如雷震,即是。
彭翼云此前在全营比阵时,见过彭天吾的枪法,今日对上,只觉得比那一日更加迅捷灵便,而且点扎崩拨、带撩滑截,手法纯熟无比,的确有两下子。
彭翼云学的岳家枪,传自一代名将岳飞,世人多以为岳飞是马上将军,其长枪术更适合骑兵对战,实则大谬。
岳家军以步军长兵器战法,破金国骑兵拐子马铁浮屠,便是岳飞之创举。
长枪步战的要诀,在于步法。
彭翼云出枪时,皆以迅捷的步法带动长枪的变化。
当人站着不动时,手臂有多长,腿脚有多长一目了然。
当人动起来之后,通过步法的进退,实际上就是将手和脚进一步延长了,再加上长枪,等于变成了一个手臂奇长的巨人。
臂长则力大,加上彭翼云的枪法变化诡谲,彭天吾感觉自己对上了一头千手长臂怪,在长枪对攻中,自己几乎占不到什么便宜。
这个感觉,让他颇为憋屈,他万万没想到,以他引以自傲的枪法,居然拿对方没什么办法。
观战的众人,见双方你来我往,枪如梨花朵朵,繁星点点,煞是精彩。
彭天宝用布巾包了块从水池里捞来的冰凉石头,贴在脸上一边冷敷,一边叫唤:
“扎扎扎,扎死那个彭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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