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止住了话头，季丹见她不再说话，闷闷地“嗯”了一声。季夏知道季丹还是不明白，或者是在装不明白，只能耐着性子问：“咱妈说咱爸一听你在楼下嚎了一嗓子，就下楼拿了刀跑出去了。后来的事情你也一直看着，他是怎么护着我们的，爸爸到底是咱爸爸啊！”

季丹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说：“他可能就是觉得，打狗也得看主人吧。自己家的人只能自己打，别人打了我们那是在打他的脸。他是为了你冲出去的吗？他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冲出去的！”顿了一下，季丹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你肚子里那块宝贵的带把儿的肉。”

早在季丹说“打狗还得看主人”的时候，季夏就伸出胳膊隔着被子拧了季丹一把，听季丹越说越来劲，一脸“孺子不可教也”，本来想生气翻身背对季丹表示愤怒，但是奈何自己肚子大翻不动，只能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她。

周一一大早，季丹就收到群消息，是自己主管发的：“今天有重要领导莅临我公司视察指导，董事长及各总经理将陪同检查。请各位同事重视起来，整理好办公室及所辖公共区域卫生。”季丹懒得看下面大家叮叮当当地回复“收到”，正准备去卫生间抢把扫帚来的时候，又收到了主管的私聊消息：“小季，今天我带着小林陪着领导，小王他请了病假下午才来上班，部门就你一个人，有事给我发消息，我看到了就回你。”

季丹回复：“收到。”

打扫整理完办公室，又忙忙碌碌了好一会儿，季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长吐一口浊气，拿着杯子准备去大厅接杯热水。到了饮水机前发现热水已经被接完了，正在重新烧，她也不着急，靠在其他同事的工位上，几个人一起聊天。

聊着聊着季丹就瞥到商务经理在往这边走，季丹也没当回事，只当他路过，没想到商务经理就停在了季丹跟前。季丹只能站直身子，挂上微笑打招呼：“王总，您有什么事吗？”

王经理说：“我们今天整理档案室，整理出来了一堆过期没用了的文件，你们看看清走吧！”

季丹瞪着眼睛问：“不要了的话，找收废品的来收了呗？有一家收废品的专门负责我们这一片，跟我们公司也有合作，您要是没他们的联系方式，我找我们主管要一下发给您。”

王经理摆摆手说：“打了！说是在旁边大楼收废品呢！一时半会过不来。但是这不是说有重要领导嘛，总不能一堆废纸堆在那里，只能辛苦你们把废纸运给收废品的了。也不远，就隔壁楼。”

季丹为难地说：“我这还有工作呢！”

“什么工作？搬东西不就是你们人力的工作吗？不然让谁去搬？”

季丹环顾四周，旁边刚才还在说笑的同事突然之间变得好像很忙，都在埋头滑鼠标敲键盘。只有一个年轻小姑娘冲她投来了安慰同情的目光，但是季丹也不好意思拉着人家小姑娘帮忙一起搬垃圾。

经理还站在她跟前，僵持下去好像更丢人，季丹撸起袖子噔噔噔跑到小仓库推来了一辆平板推车，吱吱呀呀一路嘈杂地推到档案室。

档案室已经关门了，门外乱七八糟堆着几堆硬纸箱和散乱的文件。季丹弯下腰，稍微扒拉了一下，暗骂这群混蛋，为了自己方便，箱子里装的都是书，散页的文件反而都一堆一堆扔到地上了。

季丹准备先把箱子放在车子最下面，箱子对她来说太沉了，季丹本来想搬着放上一个角，然后慢慢往里挪来着，但是小推车的万向轮灵活得很，稍一用力就出出溜溜往前跑，差点把季丹诳摔倒。季丹只能咬着牙把箱子先抬到膝盖上，再“哐”地一下撂到车上。

箱子抱完，季丹已经累得喘粗气了，她干脆直接蹲在地上整理其他垃圾。理着理着她突然后悔了，不该先放箱子的，散页放在上面风一吹全刮跑了怎么办？

但是事已至此，季丹才懒得再重新折腾一遍，她从箱子里扒拉出来几本书放在一边，把文件稍微捋了捋，往车上堆，清了一个角落出来才发现，废纸下面还藏着几个拆开的纸箱子，破破烂烂不说，上面还布满了灰色的脚印。要不是今天确实事出突然人力只有季丹在，她都要怀疑这是故意针对她欺负她了。

季丹把废纸放好，把硬纸板摞上，再把刚才掏出来的书压在最上边，这才缓缓起身。膝盖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季丹眼前一黑，赶紧扶住旁边的墙，昏暗视野里季丹只看到一堆小白光点在缓慢移动。缓了几秒，季丹趁脚还没开始发麻疼痛，推着小推车往电梯走。

出了大楼门，季丹一边推着车子走，一边开始委屈。什么叫搬东西清垃圾的活就该人资来干？啥重要领导来了还专门往档案室那个犄角旮旯钻？知道重要领导要来还挑这会儿清档案？对着自己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姑娘颐指气使，来干这种体力活？

季丹不敢把车推上人行道，怕前面到头了没坡车子不好下，只能走非机动车道，一边推她一边咬牙切齿骂天骂地骂公司经理无良。推着推着，旁边人行道上一个年轻父亲，领着一个几岁的小娃娃路过，小孩儿可能是没见过推车，瞪着懵懂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走过了还拧着头一直看。

那个爸爸看小孩这个样子，拽拽他的胳膊说：“小涛看见了吗？不好好学习的话小涛以后也要这样卖力气卖破烂哦！”

小孩子被爸爸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扭回头去下意识懵懵地点点头，嘴里还肯定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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