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会结束就不用去上班了，孟凡回到住处就开始着手整理行李。看着公司发的年礼——被她堆在冰箱脚的大米和花生油，孟凡实在是没勇气背回家，但是想了想自己一分钱没有，只能把这些东西人肉背回去当年货了。

第二天孟凡还是赖了会床才起身，背了个小书包，拉了个旅行箱，踏上了回家的路。去年回家的时候，孟凡是坐飞机，所以她完全忘记了还有春运这件事。从小区门口上的公交车还好，虽然没座位但是人不算多，但是等孟凡下车换乘去汽车站的公交车的时候，她实打实地目瞪口呆了，啥叫沙丁鱼罐头，啥叫摩肩接踵，孟凡算是明白了。

前门根本上不去了，孟凡趁有人在后面下车，拎着箱子硬挤了上去，整个人连个能抓能握的地方都没有，车子一启动她就倒在别人身上了，刚站稳就听见前面司机喊：“后面上车的交钱了啊！”

孟凡寻思着自己着急从后门上车，身上也没有现金啊，总不能挤过去吧。四下寻摸的时候身边有人把手机递给她让她帮忙传到前面去扫码交费，孟凡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把自己的手机也调出乘车码一起往前递。

孟凡一边把胳膊伸进人缝中摸索着抓住扶手，一边看着座位上安然坐着玩手机的人，忍不住感叹，这得是啥家庭条件才能在这趟车上稳稳当当地坐下。

随着车一站一站地停下，大多数新上车的人都选择从后门上，孟凡就被挤得越来越深入车厢中心，她最后被挤到座椅比过道高出来的那个台子上，一只手抓住吊环，一只手把着行李箱，还要努力稳住身子不撞到坐着的人，这要是撞上就直接撞人脸上了，孟凡为了避免尴尬，干脆扭过身子侧对旁边的乘客。

矮个子抓吊环，只能起到不摔倒的作用，车子急刹车的时候孟凡感觉自己像个体操运动员，抓着吊环整个人快飞出去了。孟凡站的高，面对着后面半车厢乌泱泱的人头，每次被甩飞的时候，她都会心生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情。

孟凡旁边挤着的是一对小情侣，男孩子个子高，抓着孟凡旁边的吊环，女孩子就抱着男孩子的腰。孟凡被挤得胳膊挨着男孩子背，加上站得高，俩人在旁边打情骂俏喁喁低语孟凡都看得听得一清二楚，她心里忍不住升起一股悲情，三个人的场景她却不配拥有姓名。抛掉脑子里的废料想法，孟凡又换了一个伤心原因——突然好恨自己是个单身狗，这要有个对象，不说能不能车接车送，至少不用在公交车上表演单手吊环。

又是一站停下来，孟凡无聊地环顾车厢，发现这车就跟貔貅一样，只进不出，根本见不到几个人下车。越过人山人海，孟凡在坐着的幸运儿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之前让她帮忙递手机的小伙子。四目相对，他的眼里有羞愧，她的眼里有不甘。唉，孟凡叹了口气，算了，不甘心有什么用，公交车上的座位，本来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一场惊喜罢了。

终于到了汽车站，孟凡下车之后迟来的晕车感让她想吐，干呕了几下，孟凡神色恹恹地进了售票大厅。买好票到了检票口，孟凡被长长的队伍震惊到麻木，认命排到最后，她掏出手机开始看小说。

好在这趟车是流水发车，孟凡往前挪得也挺快的。她踮起脚目测了一下，下一趟车自己应该可以排上，孟凡嘴里咬着车票，一手背包一手行李箱准备随着人流去上车的时候，却被安检员拦下了，安检员一边说：“箱子放不下了，你等下一班。”一边伸手招呼后面只背了背包的人上车。

回到家的孟凡身心俱疲，连吃饭都没有胃口，只想睡觉。孟凡这个人跟别人不一样，一旦晕车，必定是晕一天，只有靠睡一大觉才能缓过来。一点到家的她饭也没吃，一觉睡到五点半，正好赶上吃晚饭。

孟凡其实有点怕回家，她很怕单独跟孟妈妈在一起的时候，怕说话，也怕不说话。孟凡最喜欢的相处模式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各忙各的，不说话也不尴尬。但是在相处时间最长的家人面前，孟凡却盼着能有人打破这份寂静，不说话怕妈妈觉得她跟家人太生疏，说话又怕说到她不想说的话题。所以她只能干干巴巴地跟妈妈说一下和娇娇的日常生活。

好像其他同龄人也有这种情况，不过他们多数是怕唠叨，孟凡怕的不是唠叨，而是家里聊天永恒的主题——贫穷。在其他同龄人只需要养活自己就可以的时候，孟凡已经在发愁怎么每个月交给家里一些钱了，之前是攒了一些，但是随份子加上换工作，已经被花的差不多了，这让孟凡每次回家面对孟妈妈都有一种自愧感，这种自愧让她坐立不安，仿佛没交钱她就不能心安理得地坐在沙发上一样。

孟妈妈在跟孟凡说想摆个小摊卖炸串的事情，孟凡家在的小县城管制并不严，街边尤其是学校附近很多摆摊卖小吃的。她还读初中的时候，因为要上晚自习，所以晚饭要在学校吃，她经常买一个大饼，再点两串炸串，卷在一起吃。这样一顿饭也才两块钱，合算又好吃。

孟妈妈戴上老花镜，拿着个本子给孟凡算成本。那个本子看着有些眼熟，好像还是孟凡高中用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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