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悦对着门摆摆手说:“我不用你服侍了,你……你去桃花林里帮我采点花来吧,我……我今天想洗花瓣浴。”突然有壹种被捉奸在床的惊慌感,抓过抓过被子蒙上孟瑄,又放下床帐阻挡视线。
“哦,好啊,”槐花的声音远了,“那小姐你不要再赖床喽。”
楚悦暗松壹口气,谁知那门又猛烈地摇动了两下,门上的灰尘溅起来在晨光中打旋,冷不丁吓了她壹跳,门外传来蝉衣的声音,“洗脸水来了,小姐你怎麽还锁着门呀?”
已清醒过来的孟瑄突然低笑了壹声,楚悦没好气地白他壹眼,方转头对着门说:“水放门口吧,我突然想吃鸡蛋面线,你去给我做壹碗来。”蝉衣应了壹声,跟槐花讨论着“小姐变得越来越懒”的话题走远了。
等她们走远,楚悦立即蹦下床,迅速捡起地上的裙子穿起来,同时快速地吩咐道:“你从窗户出去,别让人看到你,今晚等天黑之後再过来,你在窗户上叩三下我就来给你开窗户若是在来回桃夭院的路上遇到了罗府之人,你只需告诉他们说你是来找彭时彭渐的就行,因为他们住的洗畅园就在我隔壁今天你跟老太太提起你要在澄煦读书的时候,她要是邀请你住罗府你就痛痛快快地答应下来吧,若是你半推半拒的不幸被她误会你心中不情愿住罗府,她不再继续邀请你了怎麽办我们罗府的护院里三重外三重,还有几个是高手,你住在府外想每晚越墙而入来找我哪有那麽容易……”
听不到身後之人的声音,楚悦回头壹看,那壹位翻了个身又开始睡觉了,她不禁急道:“你怎麽还在睡,蝉衣做饭很快的,说话的工夫就到,如今只怕早已是辰时已过,巳时将至,你爹找不到你找到我这里来怎麽办?要睡回你房里去睡!”
“腿很麻,走不了路。”孟瑄享受了独占壹床被子的权利,学着楚悦昨晚那样裹了个被筒,像毛虫壹样在床上蠕动两下说,“我爹在扬州驿馆下榻,他昨天晚上就回去了,我骗他说彭家兄弟跟我壹见如故,约我在罗府玩儿两天,所以我爹後天才会来找我。”
“那你也不能在这里睡,”楚悦匆匆穿好了衣服,又捡起地上孟瑄的月白锦面长衫捋了两下搭在桌上,转身跑去床边扯他的被筒,“像你这样的贵客住在罗府,今天壹整天都会有访客,他们找不到你肯定要着急,说不定还要大张旗鼓的搜府呢。”拽不开他的被筒,楚悦伸手先抽走了他的枕头,让他睡的不舒服,“快起床、快穿衣服、快走,这麽大的孩子还赖床?我那点子麻药算什麽,像你这样的威武小将军,打掉牙齿和血咽,你爹爹肯定是这样教导你的吧?你昨晚怎麽过来的,现在就怎麽离开你昨晚是飞过来的吗?”
“嗯嗯,”孟瑄蒙着头,打着哈欠说,“我是倒立着用双手爬过来的,丫头,你那茶露究竟是种什麽东西啊,真的好厉害,让我连轻功都用不了了。”
“爬过来的?”楚悦不禁犯难了,要是让他就这样爬回南苑客房,那合府之人岂不都要来围观壹场,同时她也更加惊讶了,“我的安息草只对高手有效,而且高手越高,受牵制越大,没想到师父你的武功这麽高,连轻功都被封了。”
“不是说是茶露麽,怎麽又变草了?”孟瑄的头冒出被子。
楚悦详细地为他解释道:“安息草和茶露这两样你都中了,事情是这样子的,当时我先把茶梗丢进香炉里烧,而後又加进了安息草,因为安息草烧出来的味道和茶叶接近,我若是焚檀香沈香再加安息草,就会产生壹股鱼腥味,到时众人包括那刺客就不肯闻了。所以,当时殿上之人除了我用银针封穴之外,所有人都中了安息草的麻药,这些人之中,只要有功力在壹甲子以上的习武者,运气行功之时就会立刻感觉半身或全身麻痹,三日之後才能渐渐解除药性。而这安息草其实并不是壹种草,而是多种药物混合安息草做成的麻醉药方,因此我为它取名叫做三日安息草。”
“你为它取名?莫非这药方还是你发明的?”孟瑄从床上坐起身来,上下打量着她,“丫头,你究竟是什麽人,你真的只有十岁吗?”
他的四叔孟兮壹手创立了齐央宫,搜尽天下珍奇异草,毒经药方,却也没有壹种药能跟此药媲美,对武林高手能如此奏效毕竟想迷翻壹般人容易,想迷倒内力雄厚的高手可就难如登天了。而且,四叔传给他的长风诀有十九种行功法门,远远胜於普通内功心法的壹至两种法门,能将自己限制到这种程度的麻醉药方,竟然是壹个十岁女孩儿的杰作?
孟瑄笑得双肩直抖,边擡胳膊穿袖子,边拿壹双妙目研究着她的脸说:“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麽有趣的人,真想跟你做朋友,对了,那个茶露又是怎麽壹回事?”
“哦,茶露啊,那东西是浓缩的茶精华,壹小口就能迷翻壹票人,”楚悦半拖半拽的把孟瑄弄下床,像个尽职的小丫鬟壹样,为他整理衣领、前襟和腰带,又把他按到梳妆台前给他梳头,同时口中继续解释道,“酒能醉人,茶亦然,而且其效力是酒醉的三十倍以上,沾壹滴便能让人沈睡半日以上,雷打都打不醒。只不过这种能醉人的茶露太过於分散,喝十桶茶也不得壹滴,还没醉倒人就先将人撑死了,因此茶醉之事知道的人很少。”
“你、我、还有你家老太君,我们三人都喝了茶,怎麽你们都没事?那刺客未喝壹口茶,你那珍贵的茶露岂不是只用於我壹人身上了?”孟瑄头壹次坐在女子的妆台前梳头,觉得倍感新奇,於是伸手将台上的妆匣拉过来翻看。
“非也,茶露最妙的壹点就是不止喝了管用,连用鼻子嗅到也能起壹些作用,只不过发作的慢而已。至於老太君为要没事是因为若单独用安息草,那麽只对武功高手管用若单独用茶露,那麽对任要人都管用可若是先吸了安息草,再去饮茶露,普通人会二者中和,因此安然无恙,就像老太君那样而像你这种身怀内力的人喝了茶,却会催化开安息草的药性,立时变得不能走路甚至不能动弹。”
楚悦自己给自己梳头的手艺不佳,但给别人梳头还勉强过关,不壹会儿就给孟瑄梳好了壹个发髻,然後打算将他扯到桌边坐下,给他倒壹杯茶扮成来串门儿的客人,可是这厮对她的妆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妆台之前坐得稳如泰山,像千斤大佛壹样怎麽拽都拽不动。
苦拽无果,楚悦只好嘱咐他说:“只要壹来人了,你就撑着妆台站起来,背着手装作欣赏我家房间布置的样子,你若是听话,等我有了空就用银针帮你活壹活血,助你尽快排出药性。”
孟瑄挑眉看她壹眼:“昨天你不是说没办法帮我解去药性,只能等它自己褪散,还让我将就着对付两三天?”
“昨天我困了,不耐烦应付你,”楚悦先含混了壹句,顿了片刻又解释说,“再说我的针灸手法乃世所罕见,只有我的贴身丫鬟才见过,我跟你又不熟,恐你是别有居心的坏人,自然不敢在你面前展露绝技。“”如今你教我内功法门,又跟我做了朋友,我对你自然不同壹些,盼你谨守我会针灸的秘密,莫要将此事泄露给旁人才好。”
孟瑄笑道:“好啊,反正我也要央求你为我中合禾七日清的事保密,话说回来,真不知道你的小脑袋瓜子是怎麽长的,竟比我们这些大人懂得的东西都多,真想打开来看看。”忽然他将壹个香匣打开,凑在鼻端闻了两下,低呼道,“没错,就是这个味道!紫霄的那个味道!”
楚悦正在弯腰叠被子,转头看了壹眼,说:“那个就是用情花种子配出来的香料,除了情花之外,另添加了火烈花、丁香花、茉莉草等馨香植物,我给它取名叫做无忧香。”
“无忧香?”孟瑄诧异,“难不成这个香也是你自创的,外面都买不到的那种?”
楚悦壹边整理床铺壹边摇头道:“这香是我娘亲研配出来的,而我只是往里面添了少许火烈花,并给它起了无忧这个名字,因为我每次闻到这个味道就会驱散忧愁……”楚悦抓起枕头拍壹拍,又道,“外面买?胭脂铺里你只能买到丁香,药铺里你只能买到情花,余的就难寻了,你这麽喜欢这盒香吗?那送给你好了,我有空再新做,哦,你用那根绿玉簪给我挑出来壹些放到别的匣子里,我这几天要用。”
“喔,那谢谢你了。”孟瑄依言给她留下了壹些,将剩余的壹匣子香粉收进他的袖里,又问壹遍,“外面真的买不到吗?”
“不知道,你去找找看啊。”楚悦整理好了床铺,又挂好了床帐,转身倒了半碗桂花露递给孟瑄,忽而问他,“紫霄是什麽?壹种花吗?”
孟瑄摆弄着壹把珠花,摇摇头说:“不,紫霄是壹个人。”我的救命恩人和我的妾。
“哦,那你快喝吧,”楚悦转身去开门,不忘交代他,“壹会儿蝉衣她们来了,你就装成跟我不熟的很客气的样子,就说你迷了路,不小心走到这里来了,所以进来随便坐坐,还有,把你弄乱的那些东西给我摆好。”
楚悦开门端了外面地上的洗脸水,洗了脸之後正要出去泼水,突然惊见壹直“行动不便、半身瘫痪”的孟瑄猛然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就着她手里的水洗了两把脸,又用她的毛巾擦干了脸,壹推窗户就跳出屋去了。
他在窗外回身,看到她的表情仿佛见了鬼壹般,就好心解释道:“昨晚我真的不能走路了,在你这里运功化了壹夜才好了壹些,虽然走路没问题,可是两条腿都是没有知觉的,不信晚上让你摸摸看我今晚三更再来,给我弄点儿夜宵,我不吃甜食和面线。”说完,他冲她挥挥手飞走了。
楚悦端着脸盆楞了半晌,然後走到窗边将手中水泼出去,荷!她向来都是忽悠别人的人,冷不丁让别人摆了自己壹道,这可真是终年打大雁,壹朝不慎被雁啄了眼。
“小姐,你起来了!”蝉衣端着晶亮的鸡蛋面线走进来,笑道,“呀,你还自己叠好床了,真稀奇啊,我跟你住了这麽长时间,你从来都不叠被子!”
楚悦翻了个白眼,问:“你昨天半夜找我什麽事?”老太太那边来人找了?
“哦,”蝉衣放下了碗,低头扭着衣角说,“风言哥哥和风语哥哥让我来问问你,你能不能不跟淩小姐说他们在咱们府里住过,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壹回事,也不知那位淩小姐是谁,不过看他们求的挺可怜的,小姐要不你就答应他们吧。”
“风言风语?”楚悦微微皱眉,“以後你不许跟他们讲话!”
“嗯?为什麽啊?”蝉衣诧异地松开衣角,劝道,“小姐你别看他们油嘴滑舌,其实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上次摘小白花的时候,有个小孩儿吃的粽子糖人儿掉到地上了直哭,他们就买了两个糖人儿哄那小孩儿笑呢……而且他们昨晚就已经离开罗府了,我就是想跟他们讲话也找不着人了啊。”
“他们离开罗府了?你是说……他们四个人全都走了?!”楚悦睁大眼睛直盯着蝉衣,见後者不知所措地点点头,她又问,“摘什麽小白花的时候,你跟那两个人走得很近吗?”
蝉衣连忙摆手道:“没有,我跟他们就见过三次面,壹次是昨晚,壹次是上回在鸟鸟丁凉亭,还有壹次是你在街上差点儿让马踩到那回,你不是让我和槐花去摘小白花吗?风言哥哥和风语哥哥也是去摘花的,还说那是他们宁公子预定要采的花。”
“……火烈花?”
“是啊!”
楚悦忽而觉得身体有些冷,坐下抱着那壹碗面线取暖,不会有错了,如今她已经完全可以确定,那宁渊就是朱权。
关於火烈花的那壹段记载文字,她是从王府中朱权的小书房里看来的,那里面的书都是他搜罗来的绝版古籍和孤本珍册,别的地方绝不会有。她记得清楚分明,那壹年的壹个雨夜,他和她壹起在小书房中围炉品茗,他手里壹本太上众经目,她手里壹本异草经。
她读到火烈花的时候,看到了两行墨迹陈旧的批注,注中赞火烈花为“万药之盐”,其字体与他的仅有六成相似,她问後才知,那是他少年时期写上去的批注,只因後来改练了柳体书法,因此字体跟从前大有区别。而後她微笑提笔,在书页空白处添了壹句“永乐五年十壹月八日夜,清逸阅览,开卷有益,然也。”他也笑着接过笔,在後面加了壹句“此书主人权同阅,红袖添香夜读书,人生第壹乐事,然也。”
皇太女直播背锅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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