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还在低着头整理那繁琐的衣摆,自然不知眼前这位长公主殿下早已将她里里外外打量了个透彻,并且还生了将她收为己用的心思。
“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婢子名夜啼,是年前新入宫的宫人,还未来得及分配给各位主子,托殿下洪福,此次临行前皇上亲点了婢子与另一位姐姐服侍殿下,只是那位姐姐并未随厂公前来,而是在长乐宫中洗扫,静待殿下回宫。”
小丫头说话脆生生的,容貌也长得好,就是这名字……实在是有点不敢恭维。
“本宫知晓了。不过你这名字……夜啼?听着忒晦气,不好,本宫久居佛前多年,听不得这带煞的字眼,给你改个名字,你可愿?”
宁枧岁半倚在软塌上,一双染了寒霜的眸子清清冷冷地看向面前的小宫女,眼看着她诚惶诚恐地匍匐在地上头如捣蒜。
……她这么可怕的吗?
“是婢子的错!婢子的贱名惹了殿下忌讳,婢子罪该万死!殿下宽宏大量饶婢子不死,还亲赐婢子姓名,乃是婢子几世修来的福分,婢子感激不尽!”
宁枧岁是上了年岁的人了,见这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跪在面前婢子长、婢子短的一通何等的感激涕零,心下自然是有些闹的慌,想到之前还打算将其收为己用,顿时连头都有些疼了。她抬手压了压微微抽痛的额角,暗暗唾弃着之前那个“识人不清”的自己。
“起来吧!动不动就跪下磕头像什么样子!从今往后,你就叫天色吧,外头那是本宫十年前从宫里带出来的人,她长你十余岁,按着辈分你得叫一声姑姑,以后你就跟着她学规矩。还有一点记住了,本宫放在身边的人不可骄矜自持、目中无人,也不可奴颜婢膝、折了自个儿的骨头,哪怕是对本宫也不行,你若做得到便起来坐着,日后以名字自称,若是做不到,大可离去。”
“是,是!婢……天色记住了!”
状似没看见她那没出息的样子,宁枧岁又拈了块点心吃,顺便从她这儿打探消息。
“本宫问你,外头的那位厂公殷繁品行何如?”
东西两厂是前朝皇帝设立的机构,东厂主刑讯,西厂主情报,东西两厂相辅相成互相牵制,却又各司其职各自为政,乃是当权者手中的两把最锋利的刀。记得当年她离京之时,西厂主事的还是赵辛词,东厂则是父皇身边的李涣掌管,如今西厂主事换了人,那赵辛词呢?是出了宫养老,还是死了?
“这……”
天色被问得血都凉了半截,面色也渐渐变得惨白,这要她如何说呢?
“回……回殿下,殷厂公是五年前受封的,之前一直在司礼监供职,而今厂公不止是西厂主事,还是四品司礼监秉笔,常在御前侍奉,至于……至于品性如何,厂公杀伐果断,行事雷厉风行,治下严谨,深得皇上器重,朝臣对其亦是恭敬非常,天色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妄言厂公品性。”
“妄言”是真妄言,至于“不敢”是不是真的不敢,她就不清楚了。啧啧!瞧瞧人家小姑娘多会说话,没说半个不敬的字眼就在她面前树立了一个恶贯满盈、杀人如麻、欺下媚上的奸宦的形象,谁说她看走了眼?这般口才可得让天音那木讷的丫头好好学学。
不过,凡事都没有空穴来风,想必那殷厂公确实算不得良善之辈吧!
宁枧岁指节轻叩着手边的扶手,目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纱帘落在前方马背上的人的身上。那人应是年岁不大,那身量比她也高不出多少,想来是连弱冠都不到,不过那一身峻秀的身骨确实世间少有的。可惜,可惜了!
马背上的人背脊挺拔,窄瘦的腰身被收在暗红色的腰封里,就算隔着薄薄的一层衣衫,宁枧岁的脑海里也能勾勒出那琵琶骨完美的形状。
“呵,本宫离京十年不问世事,不想皇城之中竟出了殷厂公这样十恶不赦、祸乱朝纲的奸佞之臣!实乃我大黎之耻!”
“殿,殿下慎言……”
之前她说了那么多,久久不见宁枧岁出声,天色还以为她没听懂呢,没想到这一开口直接给她吓跪了!这养在宫外的长公主怎么这么敢说啊!
呦!知道害怕了!方才含沙射影夹枪带棒地不是说的很起劲吗?
宁枧岁心下冷笑,面上依旧是一副没头没脑的鄙夷之色。
“哼!不过是一个仗着人势到处蹦跶的狗东西罢了,你怕他作甚?……行了行了!本宫看你这幅唯唯诺诺样子就来气,你下去,让天青上来!”
“是……”
天色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地叫停了轿辇,麻利地和天青换了位置,那样子狼狈得连天青都没眼看。切!敢在我们殿下面前耍小聪明,吓不死你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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