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门店林立,门客进进出出、往往来来,小贩在街头巷尾游走着,时不时地停下来招呼生意,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挤满街道,似流水般从街头到巷尾悠哉悠哉地移动。
一处驿馆的二楼,一着了面纱的红衣女子斜倚着窗口,自上而下注视着这片久仰了的繁华,眸子里思绪万千,怀念却又伤感,祁夏,夏都,她终于还是回来了,可惜归来之时,物是人非。
“姑娘,是否安排更衣?”身后奴婢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转回身,拉上窗边的帘子,说道:“先去安排洗漱。”
“是。”那奴婢应了后,便退出了房间,并掩上门。
女子坐在铜镜前,一点一点地拆解华丽张扬的头饰钗子,抹去脸上艳丽浓重的妆容,墨发被放下来,如瀑一般,散乱在铺地的红色舞服上,平添几分妩媚。
“可有线索?”黯哑低沉的男声兀地在房间里出现,女子梳发的手随之轻顿,面色却淡然,“阁主这么随意地出入女子的房间可不是个好习惯。”
屏风后,那人语气冰冷地说道,“你这几日是愈发地懈怠了。”
女子一边细细地对着镜子擦拭着额间的花钿,一边淡淡地回道:“为何不说是阁主性子又急了几分?”
突然,她感到周边空气一冷,然后一道冰刃瞬间凝聚在她的脸边,寒冷的气息侵蚀着她的侧脸,她微微皱眉。
“五日以后若你再交不出有用的东西,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语音刚落,屏风后的身影便消失了,房间再次恢复原来的状态,提醒她有人来过的,唯有耳侧还让她心悸的寒气。若那冰刃再近一分,她的脸可就不只是被凉气舔一舔那么简单了。她的手微颤着抚上左侧被冰到泛白的脸,嘴角扯起一丝苦笑。这张脸,等过了这个月,她就可以还给他了,这些个威胁和整日整日的小心翼翼,从此她也一并不用再承受。
“姑娘,水打来了。”丫鬟在门外提醒道。
“进来吧。”
……………………
她换了一身素服,拖地的长发也只是简单地挽起,去了浓艳妆容的脸,妩媚的味道少了许些,但眉眼里仍透着令人移不开眼的魅,不同于青楼女子,她的魅糅杂了高雅和妩媚,不下贱,而高高在上,如出水的红莲,魅惑众生,又触而不及。
驿馆楼下的骚乱从未停止过,呼喊声此起彼伏,她早已习以为常,这些年在六国巡回往返,多少人奔着她盛世舞姬的名头来,为她砸下千金万金,穷尽权势财势,无所不及,但是今日,她被楼下一个小小的身影吸引了注意力。看起来不过是十五六的少年,身形单薄,衣着朴素,和堵在楼下的那些个达官贵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很像一个人。她轻掀起帘角看着那个人,看他被排挤到最边缘却仍不死心地往门的方向艰难地挪着,嘴里似乎在喊着什么。
“阿一。”
“姑娘有什么吩咐?”奴婢走近问道。
“楼下那个小少年,着人请他上来。”
名为阿一的奴婢朝窗下看了一眼,愣了愣
“勿要失礼。”
“诺。”说完,阿一便带上房门去吩咐事情了。
而楼下,那小少年被紧巴巴地排挤在边缘无法向前一步,正气鼓鼓地仇视着眼前那些360度无死角阻拦他的人,下一秒就被拨开人群走到自己面前说“姑娘有请”的仆人惊到了。然后,他一脸懵逼地顶着众人妒恨的目光跟着侍从向驿馆走去。
进了驿馆,侍从径直将他领到了二楼,“姑娘在房内等你。”
“你们家姑娘,为什么会叫我上来?”
侍从却并未正面回答她,只是弓着身子谦逊地回道:“姑娘自有考虑,公子还是清进吧。”
小少年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推门进去了。无论如何,反正自己是进来了,管他是因为什么呢。
一进门,便见得一素衣女子持着身段坐在紫木桌旁,悠悠地转动着手中的茶杯。小少年第一时间所想的是:这面容,真是生的极好。
五娘细细打量他一番后,对阿一耳语了几句,而后说道:“去吧。”
阿一便带上房门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了小少年和五娘两人。
五娘的视线仍在他身上,一秒也不曾离开过,小少年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开口道:“姑娘叫我上来,可是有什么事?”
“那你来我驿馆下,又是有什么事?”五娘好笑地看着这个窘迫的小少年。
“我……”少年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他就知道,他这种嘴巴笨的人就不应该逞这个强来先开口。
五娘见他这样,蓦地笑出了声,“公主不必紧张。”
“嗯?”小少年讶然地抬起头,问道:“你在瞎说什么?”他可是个男人的装束啊……
“我见过你。”
“嗯???”小少年挠了挠头,“我为什么一点印象没有……”他可不觉得自己会忘记这么一个美人儿。
“时间很长了,公主不记得,也是正常。”五娘低头抿了一弥罗茶,眼睑微低,叫人看不清眸里的情绪。抬起头,仍然是笑意盈盈。
小少年微微扬起下巴,说道:“既然你说以往见过我,那我此次便是来对了。”
闻言,女子手下一顿,嘴角苦涩微抬,似是了然,却仍问道:“不知公主此行,是为何事?”
小少年向前掂了一步,而后弯下腰直面五娘,眼角弯弯,笑得天真纯洁,却又狡黠无比,她道:“五娘姑娘说以前见过我,那你必然在宫里待过一段时间,我说的可对?”
“不假。”
“我一向对美的事物过目不忘,更何况姑娘容颜如此出众,若我不记得你,那必然是我四五岁以前的事了,那你在宫里的时候,东羡皇后应该还未去世。”
五娘的睫毛不可见地轻颤了一下,但一言不发。
小少年见五娘沉默不语,便笃定了她的推断属实,于是她再次欺身向前,手撑着桌子,强势地说道:“我要你告诉我你在宫里的时候所知道的和东羡皇后所有有关的事。”说罢,小少年定定地看着五娘,态度强硬。
五娘也直直地看着她,她这时的眼神,眸里闪着的点点的光,真的是像极了那人。
长久沉默后,五娘还是率先说话了。
“求公主饶命。”五娘说着,起身然后在小少年身边跪了下去。语气平淡,但又坚决。
小少年看着跪在面前的五娘,眸子里的光华一点一点地熄了下去。本以为她可以告诉自己,哪怕只言片语……她失望了很多次了,这一次,也在意料之中。
整个祁夏,就算是三岁小孩也知道东羡皇后是绝对不能提起的一个敏感点,尤其是在皇室人前。东羡皇后去世的第二天,禁令就从夏都传遍了整个祁夏国境内。七年前,祁夏大将军夏椎无视禁令,在皇帝面前大谈东羡皇后,下场何等凄惨,祁夏的所有人可都是记得死死的,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尚且如此,更何况自己一介布衣平民。说了,可是死罪,谁会想要为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而葬送性命。
“我不为难你,你起来吧。”小少年说罢,转身欲离开,突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回头说道:“还请你不要泄露我的行踪。”
五娘一边站起身,一边徐徐地说道:“公主可能,嘱咐晚了些。”
小少年动作一滞,不安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还未等得及五娘的回答,小少年就听得楼下的喧嚣突然就失了声音,她慌忙开窗向下望去,看到一队暗红衣甲的兵士奔向驿馆。
小少年不可置信地怒道:“你竟然通知了宫里!”
五娘在她的怒容之下,也倒淡然,她说道:“公主私自出宫多日,王上甚是担忧,您是时候该回去了。”
听着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少年也没什么心情在这跟五娘闲扯,狠狠地撂下一句“今日这账他日我定要与你清算个干净!”便扒着窗口准备向下跳。门她是不敢走了,指不定一出去就是一排亮闪闪的刀刃指着她,窗户么,影卫都冲进来了,外面可是比里面好逃走个十倍。但是,就在她刚冲出窗口准备自由落体的那一刹那,房门突然被大量的水强力破开,然后那水化作一条绳飞向她并灵巧地缠上了她的腰…然后就是,“砰”得一声,她四仰八叉地摔回了房间。
一着暗红衣甲的女子踏进房间,她右手还流转着些许水色的光华。进了门,却是未理会摔在地上的小少年,而是向着五娘拱手道:“姑娘,别来无恙。”
五娘微微福了下身子,却并未回话。
“阿…无……”声音是来自还瘫在地上的小少年,只见她挣扎着抬起头,凄凄地看着女子,手抬到半空,颤巍巍地指着她,道:“你好狠的心……”
阿无却只是瞥她一眼,摔回地面时她在她身下设了水盾,伤没伤的,她比当事人还清楚。
阿无忽略掉哼哼唧唧的小少年,对五娘说道:“王上听闻姑娘已回国,特令卑职请姑娘入宫。”
“还望卫主见谅,民女当下之事实在是多,难以抽身,可否替民女向王上通告一声,待民女安置好一切,定会即刻奔赴宫中。”
还未等霜无回应,缩在一边做戏的小少年却炸了:“父王为什么要见这个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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