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是一件大事,对平民小户如此,大户人家亦如此。
清河赵家可是名门望族,本朝太祖立国,赵氏有从龙之功,祖上曾出过尚书令、中书令等一品大员,也有布政使、按察使等封疆大吏,两百年下来,赵氏故友亲朋遍及天下,当代家主告老前位居上州刺史,响当当的正三品。
五更天,随着更声落下,整座别院瞬间热闹起来,侍女丫鬟家丁男仆,在管事的带领下开始忙碌,喜婆被匆匆请来,指挥他人摆放物件,所有人忙得前后打转,脚步不停。
“小姐起来了么?”
说话的男子人到中年,身穿素色绸衫,头戴紫金发冠,一根白润玉簪别在发冠上,腰袢处一麒麟宝玉随身而坠,端起桌前香茗轻轻喝上一口,随后放了下来。
“回禀老爷,小姐早已起身,正在梳洗打扮,夫人和王妈妈都在闺房内,正带人张罗着呢!”
男子点了点头,看着满堂忙碌脚不沾地的仆人们,心中生出奇怪的感觉,所有人都有事情做,唯独他这个未来老丈人清闲的要死,当真是荒唐又可笑。
赵家嫡女嫁入张家做妇,男人始终不认同,他赵彦庸碌无为,还是靠着家族余荫,这才蒙圣恩在尚书省门下做了一个员外郎,虽是从六品,却是闲差,在京师府,像这样的闲人一棍子能打死三五个。
想当初,这门婚事自传出后引动不少风波,听到的人皆是议论纷纷,赵彦心中很清楚,虽然没有人敢当面说什么,但暗地里绝对会嚼舌头,等着看他的笑话。
堂堂清河赵氏,名门望族的赵家,竟然找了苏州府的一个土包子做亲家,而且还是将嫡女嫁给土地主家的傻儿子,莫不是这赵家的人都掉进钱眼里了吧?真是丢尽了他赵氏祖宗的脸面!
不止赵彦,这门亲事从一开始就遭到了大部分人反对,所想的基本也都一样,在当前这个社会,家族的颜面大于天,出现任何有辱门庭的事,所有赵氏子弟皆会感到脸面无光。
可奈何老太爷心意已决,他赵彦虽是长房嫡子,要嫁也是他的女儿,可在这件事上根本没有插手的权利,亦如老太爷当年将孙女送走,十几年杳无音信,也绝不允许他人随意询问。
“老爷!”
在婢女的搀扶下,妇人跨门而入,她身穿深色绸缎锦衫,削肩细腰鸭蛋脸面,望仙髻上有步摇随身而动,流苏坠上宝石有猫儿眼大,翠绿欲滴。
眼见妇人到来,赵彦问道:“芸娘那边收拾的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好了,只得姑爷带人来接。”
“那就好。”点了点头,看着自家夫人,赵彦叹道:“辛苦你了。”
“没什么辛苦的,”说到这里,妇人双眼微红,低下头道:“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妇人不答,坐在位置上不断落泪,赵彦忍不住呵斥道:“你这妇道人家,大喜的日子里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这要是传了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未来的姑爷会怎么想?”
“老爷,芸娘自小被送出家门,十几年我们母女未曾见面,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这又要嫁到张家,我。。。”
“老爷,你好狠的心啊!”
赵彦心里也不好受,女儿单字一个琪,芸娘是她的闺名,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女儿,不过你要说感情有多深,恐怕未必,毕竟分离十几年,除了血脉和姓氏外,两人再也寻不到其他联系。
他不过是联想到自身处境,有些戚戚罢了。
在别人看来,他赵彦是长房嫡子,人人羡慕的未来赵氏家主,看起来风光无限威风八面,但个中酸楚只有自己一人知道。
简单来说,赵氏是大家族,而大家族最基本的标准就是人多,赵老太爷一妻三妾,给赵彦生了七个弟弟六个妹妹,最大的相差不到一岁,最小的刚入家学私塾。
除此之外,赵老太爷还有五位兄弟,赵家秉承祖训至今不曾分家,这些人统统归于赵氏门下,虽没有继承家主的权利,但一直为家族奔波服务,在方方面面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如果赵彦是个很优秀的人,那这个家族无论有多少人都不成问题,可惜他天资普通,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一个嫡子身份。远的不说,他那同父同母的三弟就一直心怀不满,对家主之位虎视眈眈。
庭院深处的绣楼上,赵家小姐坐在床上无所事事,此时她已经穿戴整齐,凤冠霞帔玉石金饰,大红色盖头将眼睛遮的死死的。
凤冠很沉,戴在头上很不舒服,动了动身子,房间内的丫鬟有所察觉,立刻走来轻声问道:“小姐?”
“帮我把盖头掀起来。”
丫鬟大惊,想也不想的劝阻道:“小姐,不可以,盖头只有姑爷才可以帮你摘掉,其他人都不行的。”
“噢?还有这种说法?”
拼命点着头,意识到小姐看不到,丫鬟又急忙说道:“这是众所周知的习俗,也是娶亲时必须避讳的事项,盖头一旦戴上,中途取下来会很不吉利!”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成亲很麻烦,比预想中的还要麻烦,凡夫俗子规矩多,仅仅是早上洗漱更衣,又是焚香又是烧纸,喜娘要洒下白灰在房间四角,楼下还有巫祝围着绣楼驱邪拜神求安。
那个巫祝是个骗子,无聊的想着这些事情,她很确定,因为对方身上没有一点法力,神符凭空自燃,不过只是跑江湖玩的小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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