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
天还未亮,鸡也未鸣。
应天城,还沉寂在睡梦之中。
除了巡城卫士,归家的更夫,早起的摊主,城中少有声响。
而在城中一角,东宫早已是灯火通明。
如今大明朝最尊贵的女人,太子妃最喜爱的牌友,将要远行。
东宫上下,无不重视万分。
宫门外,朱瞻基身穿朝服,他要入宫参加,今天满是大小九卿的小朝会。
门前有马车,早就备好。
马车后面,是一个百人队的锦衣卫。
这是按照太子妃的要求,让罗向阳他们调来的,要护送唐赛儿南下的护卫。
此时,唐赛儿正被三女围着。
孙若微抱着唐姐姐的胳膊,满脸的不乐意。
文想落落大方,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红衣站在太孙身边,对将要发生的离别,同样有些伤感。
太子妃没有来,但一早就让人搬了成箱的东西,放在了马车上。
大家都知道,这是太子妃心中还在埋怨,但是更多的是不舍,不忍看到离别的场景。
“城门开了。”
亲卫朱秀,看着天色,在一旁小声开口。
“走吧,日后多的是相聚的时候。”朱瞻基点点头,对还在依依不舍的女人们喊了一声。
往日里,在太孙面前,极尽小心的孙若微,不由回头,不满的看了一样皇太孙。
唐赛儿拍拍若微丫头的脸蛋:“晚了,可就赶不上休息的驿站了。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说着,唐赛儿带着四名,太子妃安排的宫女,便往马车前走去。
孙若微一瘪嘴,抱住旁边的文想,不愿看到离别场景。
朱瞻基也从门前,走了下来。
到了马车前。
“南疆凶险,多加注意。就算南疆一时拿不下来也没事,我们还有机会,你不能有事。”
说是不儿女情长,临了了朱瞻基还是流露出了真情实感。
唐赛儿却显得很是洒脱,登上马车,挥挥手:“拿不下南疆,我就不回来了!”
说着,也不管气急的朱瞻基,人已经是钻进了马车里。
队伍,缓缓起行,往城外而去。
朱瞻基讪然一笑,接过孙安牵连的马,翻身上马,与马车队伍北向而行,往皇宫赶去。
马车内,四名宫女默默静坐。
唐赛儿背着身,趴在软榻上,默不作声。
唯有不断耸动着的肩膀,昭示着其真实心情。
……
宫中。
此时,天色刚刚放出一丝光亮,离天色大亮却还有一段时间。
但在宫殿内,却已经站满了人。
皆是紫袍。
现场很是安静,静静的等待着,还未到来的两人。
皇太孙朱瞻基。
新任监国,汉王朱高煦。
少顷。
殿门外走进一道身影。
朱瞻基面无表情,静静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他静静的看了一眼满朝大员,微微点头示意,然后便走到了最前面的位置站稳。
今日是小朝会。
在昨日,朱高煦便已经定了下来,需是大小九卿,五军都督府都督,才能参与今天的朝会。
国朝有度,大小九卿,说的是各个衙门的坐堂正官。
大九卿,乃是六部尚书、都察院都御史、通政使司通政使、大理寺卿。
这九个衙门,执掌着大明朝的军政要务,司法律令。
小九卿,则是指太常寺、太仆寺、光禄寺、鸿胪寺、詹事府、翰林院、国子监、苑马寺、尚宝寺九位主官。
他们掌管着朝廷里,部分具体事务,是有着明确责任划分的职能部门。
除了被皇帝带着北巡的部分人,还有十一位紫袍大员,在内阁杨士奇的带领下,代表着整个大明朝的文官集团。
而在另一旁,五军都督府左右都督共计十位,除了随行北巡的五人,另有两人身负军务,远在军中。
但也有三人出席了今天的小朝会。
现场,除了朱瞻基,合共十五人。
皆是大明朝政坛精英,他们出身不同,背后所代表的利益亦是不同。
今天要议的事情,大伙都知道。
户部没钱,国库空虚,南疆却到了要紧时刻,索要钱粮,用于征伐南疆。
今天要议的,就是怎样替南疆,筹措到足够的军饷。
所以在昨日,被推崇为生财有道的皇太孙,到场了。
近来,东宫虽然被皇帝冷落,但大伙也看得清,东宫地位稳固。
皇太孙回京之后,也是干了不少的事情。
那大明旬报,不管怎么说,是否是为了表示顺服于监国汉王,但说到底,还是皇太孙弄出来的。
为此,连衍圣公孔彦缙,都被皇帝给弄到应天来了。
现在,这十五人中,就有不少人,对此大有不满。
如翰林院祭酒,出自扬州士族的林守仁。
翰林院清贵,多是学识渊博之人,而林守仁身为祭酒,如今亦有六十有余,自觉为国朝儒学宗师人物。
他对朝廷最近折腾的所谓白话,深感不满。
觉得这是有辱斯文,是对圣人的背叛。
但是如今,因为皇太孙的缘故,皇帝去了一趟曲阜。年轻的衍圣公为了体面,为了朝廷的脸面,不得不南下京师,默许了白话大行其道。
他身为圣人子弟,不能指摘圣人世家,但心中还是有着一份怨恨。
殿内响起了一阵动静。
监国朱高煦,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下,缓缓走到御座下的位子上。
众臣行礼。
朱高煦随意的摆摆手,他先是看向,就站在离着自己不远处的大侄子朱瞻基。
然后看向众臣子:“你们都知道,南疆如今正值大举用兵。收服南疆诸宣慰司这件事,我是赞同的。鄂宏大他们身为大明武将,统领兵马,就该为大明开疆拓土。”
这是在表明立场。
汉王朱高煦,自小便追随在皇帝身边,征战沙场。靖难之中,更是每每冲锋在前,功绩丰硕。
他支持军方,没有任何问题。
同样也附和他的人设。
众臣没有意见。
如今征伐南疆,皇帝心中想要划南疆诸宣慰司,为新的布政使司的想法,大家都清楚。
朱高煦再次开口:“然而户部无粮,国库无钱,我们这些人身在中枢,不能上阵杀敌,但也要让前线没有后顾之忧。昨日,诸位有不少人,推举瞻基,言称有经济之才,可解国库之困,供给南疆征伐。
我心里是赞同的,毕竟如今,朝廷要以南疆为重。这笔钱,无论如何都要投进去,安安稳稳的送到前线将士的手上。
但朝堂上,不能无的放矢,要有根有据。瞻基要是真有想法,须得说出来,说明白了。大家都觉得没问题了,才能颁布法令,施行下去。”
今天的朱高煦说话很有水平。
就连心在东宫的内阁杨士奇,也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而随着朱高煦抛出问题核心,众人也将目光,投在了朱瞻基身上。
朱瞻基微微一笑。
站出身来,风度翩翩,气度不凡,似是早有腹稿。
“回二叔的话,其实如今,若说单单只为了解南疆钱粮之困,办法很是简单。”
“如今,就有一只肥羊,可以让朝廷薅上一番,充实国库,供给前线。”
朝堂上,顿时哗然。
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昨日在朝堂上,还是万难之事,在朱瞻基的嘴里,竟然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情。
竟然还说,现在就能将国库给充实了。
还特地点出,眼下就有一只肥羊……
虽然粗俗,但众人都听出了,皇太孙话里要搞事的潜台词。
朱高煦却终于是目露光亮。
他是监国,就算这件事情是朱瞻基办成的。
他身为监国,难道没有知人善用的功劳?
于是,他赶忙开口。
“瞻基,快快说来!”
朱瞻基却是不急。
他默默的与杨士奇对视一眼,很隐蔽,两人眼神交流,一闪而过。
朱高煦等的急切,不由再次开口催促:“瞻基,军国大事不是儿戏,快说了清楚。”
朱瞻基这才收神,对着老二叔一礼,然后眉头一沉,目光一紧。
“好教二叔知晓,两淮盐商,皆是富可敌国之家,如今朝廷南疆用兵,为国为民,两淮盐商,想来皆是忠心朝廷,若是朝廷有意,他们必然会纷纷捐献,收拢一二百万两银子,想来不是件难事。”
两淮盐商,自古有之。
只不过,掌事人们,却是随着朝代更替,也在不不断的变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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