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打着哈欠，艰难撑起眼皮，眼光从一条缝里透射出来，拿着针筒往鸡身上就是一扎，也不知道扎对地方没有，总之手指一推，药水应该是进去了，然后疲倦地把鸡放进笼子里面，乏力地从另一个笼子抓起另一只鸡。

这样的动作，今晚李英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重复到她都忘记了时间，忘记自己是否醒着的，忘记李大树还在旁边，认真地给鸡打针。

李英抱着鸡，放在膝盖上，停下了打针的手，一个闭眼的功夫，头往下叩了一下，脖子一震动，她一个激灵回了神，看了一眼李大树，不敢吭声，继续开始重复的操作。

皎洁的月亮，已经跳跃到了屋顶之上，渐渐地开始眯缝着眼睛，打起了瞌睡，开始缓缓地滑落下来。

李大树对待鸡，就像对待当年的课本一样，认真，专注，寂静的夜晚，只是他忙活的底色，他似乎永不知疲倦似的，去做自己想要实现的一切。

巧珍听说李大海要跟着二娃一起去滨城，连夜在厨房里忙活着，做了一簸箕的木薯饼，装了满满一个布袋子，拿起来，沉甸甸的，这样的重感，让巧珍抱着感到特别的踏实。

滨城在哪里，巧珍不知道，她也没有想去看一看的想法，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平平安安的归来。

自从李大海去了滨城之后，巧珍去庙里上香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一年之后，李大海独自一人提着一个行李包回来，那包涨得鼓鼓地，从绷紧的手带看来，特别的沉重。

“我回来啦！”李大海还没走进家门口，就一脸春风得意地大声喊道。

“三哥！”三妹最先一个跑了出来迎接。

“三妹！”李大海那声音喊得特别地响亮。

“三哥，你终于回来了！”最小的弟弟李大河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李大海的声音，一阵飞快地从外面跑回来，见到了李大海就扑过去紧紧地抱住。

“四弟，你猜，三哥给你带什么回来了？”李大海乐呵呵地放下行李袋，坐在门槛上，倏的一声拉开行李袋的拉链，从拥挤的物品里面掏出来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还有一条黑色的长裤。

“给，这可是城里的学生都爱穿的款式哩！”李大海刚想把衣服和裤子递给李大河，李大河激动地赶紧一拉过来，一双眼睛泛着闪耀的光芒，注视着崭新的纯白。

李大河把衬衫举起来，摸了摸，那白色，在阳光下明亮得比太阳还要耀眼，他的内心里涌起来一种无以言表的喜悦，好像一样最宝贵的东西，突然降落到了自己的手上。

“快穿上去看看，合不合适！”李大海笑着拍拍李大河的小肩膀说道。

李大河听了李大海的话，急忙点点头，就跑回房间换衣服。

李大河脱下满是补丁的背心，轻轻地把白色衬衫套上去，手臂穿过袖筒的时候，李大河都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破了衣服。衬衫上有一排白色的纽扣，李大河用手轻轻的抚摸一下那白得像玛瑙的纽扣，脸上洋溢地灿烂地笑容，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纽扣。

“哇！真好看！”李大海看到李大河穿着新衣服出来，直接呼呼。

“太帅了！”李大海帮李大河拉拉衣领，退几步端详着，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你老拉着这裤头干嘛？”李大海不解地看到李大河一只手一直提着裤头。

“我觉得这样子会不会更帅气，嘻嘻。”李大河露出了一口白牙，跟白衬衫两相映衬，使得那黝黑的肌肤更加的黑亮。

事实上，因为李大河太瘦小了，裤子穿上去，裤头松垮垮的，一放手，就会掉下来。

而这一切被正在摘菜的巧珍看到了眼里，那条裤子是好看，但是小儿子穿起来，又长又松垮，小家伙肯定是怕说不合适，三哥就把裤子带回滨城了。

“三哥！”

“三哥，好看吗？”

“好看，真好看！”李大海看着自己的两个妹妹穿着新衣裳出来，可漂亮了，像城里的女孩子一样。

“大妹的，这件是她的。”李大海往四周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李英的身影，问道。

“大姐去挑水了。”二妹开心地看着的自己的新衣服一边回答。

“阿妈，我给你和阿爸也买了一件，还有大哥的！”李大海拿起了一件花红色的衬衫，朝巧珍走去。

巧珍放下手中的青菜，双手抹抹裤子，笑呵呵地站了起来。

李大海把衣服撑开放在巧珍的后背上比划着，高兴地说道：“阿妈，你穿了肯定合适。”

巧珍接过衣服，感受那柔软的布料滑过自己粗糙生茧的手，笑着说道：“这衣服摸着真舒服啊”

“阿妈，你穿起来一定很好看！”李大海搂着巧珍的肩头笑着说道。

巧珍拿着衣服，瞧了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乐呵呵地轻轻把衣服折叠起来。

“我知道，阿妈肯定是不舍得穿，等赶集的时候穿，喝喜酒的时候穿。”三妹笑着说道。

大家听了都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在天井里回荡，在日常穿补丁衣服的年代，一件崭新的时候，是如此的珍贵，如此的激动人心。

李英回来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那件新衣裳，高兴得在房间里蹦蹦跳跳。

“三弟，你这次留家几天？”李大树一边趴着饭，一边问李大海。

“不急，我可以在家待几天再去。”李大海笑着说道。

“那明天跟我一起，我们在家附近挖一口水井吧，这一天天地走走几里路去挑水，太远了，很费时间。”李大树一边夹菜，一边说道。

“好啊！”李大海笑着回答。

“那太好了，村里的那口大井，离我们家太远了。”大妹举手赞同。

全村只有一口井，在村中心，听老人说，那口井，自村子成立以来，就有了。井口的石板都已经老旧得发黑破损的缺角都已经被岁月磨合的滑溜溜的，周围的青苔，是长了一层又层的。全村人，每天都会热热闹闹地挑着水桶，到这口井挑水回家。井口特别的大，可以同时四五个人站在井口的边缘，放下小木桶，拉着粗麻绳，把请清冽的井水捞起来。

李大海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天井里又开始热闹起来，兄弟姐妹几个一起有说有笑的。巧珍在房间里点着一盏煤油灯，找出了针线剪刀，悄悄地拿起李大河的长裤，开始改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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