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来这个房间的时候,所见的情形并不是这样。
那个时候他看着屋子里面的摆设和颜色,脑海里面蓦然浮现出《红楼梦》中曾说薛宝钗的屋子“仿佛雪洞一般”。其实什么都不缺,但是什么都不对。
他给送来了很多的东西,带着点活泼颜色又不鲜艳的摆设花瓶,虽然里面一朵玫瑰都没有养活过,也有几何图案拼接在一起的防尘罩,让这个屋子终于有了活人的生气。现在想来,他当真是被容貌与感情所迷惑,竟然这都没有感觉出一点不对或者半分不安。
白翊低下头,发现自己习惯穿的拖鞋摆在门口的鞋柜上方便取用,里面虽然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却也干净的一尘不染。只是一楼厨房的冰箱上贴着一张便签:“暂出远门,一切勿念。”
她去哪了?
白翊一颗心咯噔一下,连忙掏出来手机给娇娘打电话。
一片安静的沉默中,机械女生提醒道:“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他皱着眉头发短信道:“你去哪了?”
刚要点击发送又觉得语气生硬,连忙把这四个字删除了,重新打道:“你在哪里,电话没有打通。”
这句话又实在关切太过,白翊觉得自己还是应当对这些她的隐瞒好好生气一番的,于是又把这句话删掉了。
他斟酌再三,最终在手机上发送信息道:“看见了可以回我电话吗?”
冰箱里一兜子的脆柿子,看着已经不太新鲜了,外皮有些发软,不是白翊喜欢的那种像是苹果一样甜脆的口感,可是白翊却觉得这一兜子柿子甜到了心里。
他站在冰箱前,任由冰箱保鲜层的暖光打在他的脸上,几乎可见唇上细小的绒毛。就这样他歪了歪脑袋,把一兜子脆柿子一个不落的拎了出来,然后关上了冰箱门。
然后从一旁杂物篮里面抽出一支中性笔,在娇娘留言的便签的空白处写道:“心有所念,天涯咫尺。”
这情话,从前他听见都觉得酸倒了牙,此刻却美滋滋的把便签贴在了冰箱门上,拎着柿子出门,门口的钥匙却没有重新放回去。
娇娘出了远门,钥匙再这么随便的扔着,是在不安全。
然而他心里那点微末的不舒服,令人难以忽略,只能藏在心里更深处的毫无阳光的角落,告诉自己这就是自己和阿凝的区别,就算如此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另外一个声音告诉他,别傻了,你瞧瞧,只要是她想走,你又凭什么留住她呢!你甚至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连是什么物种你都不清楚,又谈何信任!她那些和你说着去远方的话,是不是那个时候,她正在生吞骨肉、随意杀戮!
白翊觉得自己疯了。
他一脚踩住急刹车停在路边,路过的司机摇下车窗大骂了一句“着急投胎啊!”飞驰而过。
但是白翊丝毫不在意。
因为那一刻,他忽然听见自己的心里,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像是每每在他自言自语的时候听见的那样。可是这个声音说:“傻子!”
太清楚了!
根本不是自己在想什么,而是有另一个自己就站在自己的脑海里、胸膛里,耳朵边上,冲着自己嘲笑自己傻子,语气是自己很少使用的那种冷漠肯定,像是陈述不容置疑的事实,高高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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