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山县临近南北交通要道,城内的酒楼饭馆自然不少,柳念向客栈的伙计询问之后,最终选择的,是一家叫做“醉春楼”的酒楼。
醉春楼并不是雾山县城里最好的酒楼,甚至连前三都排不上。
不过它却是雾山县最大的酒楼,位在城中西北街区,位置较为偏僻。
更兼靠近商行妓馆,周围多有苦工嫖客,因此往来的食客身份复杂,是著名的龙蛇混杂之地。
柳念与许天心走进醉春楼的时候,正是饭时。
宽敞的大厅排布着近三十张桌子,已经坐了不少人,显得格外热闹。
有穿着粗布麻衫、三五聚集的米店劳工,有就着几粒花生、面红微醺的老穷酸,有桌上摆着探路竹杆的瞎子,也有敞着胸膛、在推杯换盏大声叫唤着的恶汉。
人生百态,三教九流,尽在这处酒楼当中。
许天心望着门内一片乌烟瘴气的嘈杂境况,不禁微微皱眉,柳念却直接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当即便有小二将抹布往胳膊上一撘,弯腰招呼上来:
“两位贵客,三楼请上?“
醉春楼共有四层,一层大厅,二层隔间,三四两层则是雅间。
跑堂小二眼色灵活,就算认不出柳念身上衣衫的华贵布料,也能轻易看出这两位顾客气质出众,身份定然很不一般,故而连二楼的提议都省了,要将两位请上三楼。
柳念与许天心两人的到来,也吸引了周围许多食客的目光。
这些人大都活在雾山县的灰色地段,认人很准,一眼便瞧出柳念不是本地人,互相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下眼神,然后继续喝酒。
面对小二的热情招呼,柳念却摆摆手,径直朝大厅里处走去。
“就坐在这里,我喜欢热闹。”
他说着,选在最里边靠近演台的位置。
台上有个四五人搭成的驻店的草戏班子,此时正有一个身材瘦弱、脸庞却有几分姿色的小娘子在咿咿呀呀地唱着不知名的曲调。
他选定位置坐下,将一件鼓鼓囊囊的荷包随手往桌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本少爷今天高兴,吩咐下去,全场的帐有一个算一个,都记在本少爷身上。”
语气淡淡地说着,神情自然,态度随意,仿佛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周围吃饭的声音像是瞬间断了一下,随后才又续上,跑堂小二哪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遇到这样的贵客?一时之间谄笑的脸瞬间变得无比激动,颤抖着声音问:“敢问公子贵姓?”
“沈。”
柳念面不改色,旁边许天心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
那小二听罢,当即转身,扯着嗓子大喊:“好叫各位客官知道,今日大厅全场,由沈公子买单!各位客官吃好喝好!”
破锣般的嗓音在整个醉春楼一层大厅回荡,瞬间压过所有声音,一时间,众人纷纷回头张望。
酒楼掌柜也闻声匆匆过来,看到柳念之后,满脸堆笑,“哎呦喂,不知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柳念瞥了他一眼,安然坐下。
“烧四个拿手好菜,如果不好吃,别怪本少爷砸了门面的招牌。”
轻飘飘地说着,目光却不看他,也不再搭理,只望着台上唱戏的小娘子,颇显纨绔做派。
掌柜的与小二当即识趣退下。
台上的姑娘自然也听到小二的喊声,迎着柳念的目光,顿时含羞带怯地垂下眼眸,声音却愈发显得婉转。
柳念左手托腮听了几句,右手挑拨着将荷包解开,毫不遮掩地露出里面成卷的银票和白花花的银锭,随意捡起两块拇指甲大小的碎银扔到台上,“唱这小曲未免乏味,有什么抓耳朵的故事说来听听,讲得好了,本少爷重重有赏。”
小娘子的声音戛然止住,盯着台上那两块亮银,又看了柳念几眼,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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