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衡挑眉。
裴道珠竟然夸他善良?
洗澡洗到脑子进水了?
顾娴鼓起勇气:“说来不好意思,我有个不情之请……”
“裴夫人但说无妨。”
顾娴豁出了脸皮:“九爷周游郡国交友广泛,认识不少青年才俊。我家阿难也是说亲的年纪了,只是总也找不到合适的。你身边若有适龄的郎君,还请介绍给她相看相看……”
萧衡沉默。
他说的“负责到底”,并不是她理解的这个意思。
然而总不能刚跟裴道珠的双亲见面,就暴露出狼子野心,他总得经营经营自己的形象的。
他保持微笑:“裴夫人放心,阿难的亲事,包在我身上。”
得到他如此斩钉截铁的承诺,顾娴倍感意外。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呢。
萧衡的目光落在不远处。
屋檐下花木葱茏。
裴家的那对双胞小女郎,头着挨头,正在紧张读书。
他慢慢道:“贵府的女孩儿,都很热衷读书。只是没有先生教导,终究是不成的,不如让两位小侄女也去金梁园,园子里有不少同龄孩子,祖母请了京中最好的先生教导,既能学到东西,还能结交玩伴,极好。”
顾娴欣喜:“当真?只怕叨扰了你们。”
萧衡微笑:“无妨。”
经过昨夜的事,他估计裴道珠不肯再随他回金梁园。
那就干脆把她的两个幼妹一块儿带走,届时她不回也得回。
顾娴并不知道他和自家女儿之间的算计,只当这叔侄俩互相敬重,又为两个庶女能学到琴棋书画而高兴,因此连忙去喊康姨娘收拾行李。
……
裴道珠终于梳洗干净。
她穿过游廊,诧异地发现萧衡居然还没走。
他坐在屋檐下,正教她的两个幼妹读《诗经》。
最年幼的裴桃夭,奶声奶气:“九叔喜欢哪一句?”
萧衡嗓音平静:“‘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他顿了顿,敛去眼底的深沉,问道:“你们阿姐最喜欢哪句?”
裴子衿摇头晃脑:“阿姐最喜欢‘信誓旦旦,不思其反’。阿姐说,世上的郎君都不靠谱,依靠他们可以过好一时,却不能过好一世。阿姐说,人这辈子,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嘘!”
裴桃夭连忙捂住双胞姐姐的嘴。
她紧张:“你说出来,九叔就不喜欢阿姐啦!”
裴子衿眼睛睁得圆啾啾,仰头问萧衡:“九叔喜欢阿姐吗?别人都说我阿姐嫁不出去,可我阿姐顶好顶好,九叔一定要喜欢阿姐呀!”
小姐妹尚还年幼,却要问情情爱爱的事儿,萧衡不知如何作答。
似是若有所感,他抬起眼。
不远处,竹帘轻曳,春阳细碎。
刚梳洗过的少女宛如出水芙蓉,安静地站在竹帘边,她换了一袭深青色罗襦裙,乌青长发用红绳束在腰后,几瓣桃花飘零而至,更添几分娇艳风雅。
她看着他,却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那样复杂的眼神,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