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离用力地眨了眨酸涩干涸的眼睛,合上了半张着的嘴巴。
大道上烟尘弥漫,声音噪杂,鼓锣齐天。混乱的范围在持续扩大,刑场南面几乎全部沦陷,但双方却默契的没有将百里开外的行刑台纳入交战范围。
自混乱开始不过五息,刑场南面便只能看得见人影攒动。
那些蒙面人应是商量好了,分工明确。绝大部分的人露面就盯住了押运车队的其中一节,径直冲刺过去双手一晃便扔出一股股浓烟。
烟雾缭绕,迅速弥漫开来。
整个车队被烟雾笼罩,隔着一段距离,在刑场这里只能看到一片灰蒙蒙。只是很快雾中就有哀嚎声从不同位置接连响起,声音刺耳仿佛其人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疼痛。
待烟雾渐渐散开少许,姑离的视线隐约能够看到一些场景之时,就见原地只剩下了押运队的将士们。
这些人或是双眼紧闭,手中利刃胡乱挥舞;或是弯腰捂着脸庞高声痛呼,兵器拄地。而那些闯过了朝廷围剿、就要冲到囚车上的蒙面人早已不见身影。
人群乱作一团,百姓奔走哭嚎,烟雾中的押运队将士们的哀嚎声与之混在一起,场面惨烈无序。
呈现在眼前的似是一处烈日下的人间鬼蜮。
艳阳当空,万鬼哀嚎。
利刃出鞘,赤红相见。
‘鬼蜮’之上,轻功高绝的人还在飞来飞去,但是交战的蒙面人好像是换了一批。
他们凭空而立,在半空中身形交错、短兵相接,几个来回将对手震落在地。
有三名蒙面人忽然在交战中身形速退,在朝廷高手追击上来之前,身影飘闪之间不知如何竟落在重兵包围的囚车之上。
利刃一挥,三人不约而同地抓起车中之人,并转身就退,毫不停留。
有人欲追,却被一群蒙面人从四周围上挡住了脚步。再抬眼时,那三道向远方疾驰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
时间过了三十息……
碎裂的囚车旁,阻止不及的禁军并没有试图追赶,反而弃车列阵扑入了场中仍在继续的厮杀。
乱斗愈发胶着,一批一批的人倒下,就有下一批的人从各种地方钻出,扑入其中。
这里成了一片真实的战场。
……
长长的押解队中,打眼望去囚车不下一二十架。
除了一开始,朝廷一方措手不及间被加了料的烟雾给迷了视线,被高空中的蒙面高手瞅准时机,从空中成功接近囚车并试图救人得手之外,朝廷总体上依旧占据上风。
蒙面人一方的第一波突击,数十位死刑犯只有三人被成功救走,还有另外五名冲破了防线,成功接近囚车的蒙面人被禁军击毙在囚车之顶。
而自此之后,蒙面一方再无一人能靠近囚车半里之内,无论高空地面。
交战场上,蒙面一方锲而不舍的往囚车处冲刺,被死守在四周的禁军和锦衣卫无情绞杀。
这些随队的禁军和锦衣卫显然都是朝廷特意挑选出来的精英强者,此时面对来自各个方向连绵不断的敌人,战斗起来就像是一个氪了金的不知疲倦的机器。
姑离的视线略过那三辆空无一人的囚车,向剩下的那些看去。长长数十里,每一辆囚车周围都演化成了一个小型屠杀场。
以囚车为中心,紧挨着囚车的是围着它向外排开五六圈的玄甲禁军,再往外,便是堆叠残破的僵硬尸体和刀光剑影的残忍厮杀。
血与肉,刀和人。
兵器交戈,血腥肃杀,到处充满着人间惨剧。姑离打着冷颤,觉得自己好像又一次灵魂出窍,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冷眼看着这个陌生的愚昧世界。
“看来豫王殿下,运气不太好。”
望着消失在远方空中的三道身影,秦书金于一片混乱嘶吼之中固守在禁军的包围圈内,看着眼前的厮杀,颇有闲情地感慨了一句。
囚车内,赵泽武微微一笑,并不置词。
秦书金不在意赵泽武的反应,他看着包围圈外正在努力向里面杀来的人,根据所使招式在心中做出猜测。
“若没有看错的话,大成的烈焰掌,旌南黄家。…黄老屠?”
又一人从空中飞跃而来,掌风呼啸,一股热浪排开,沿途的空气燃烧一空。
禁军之中自后排跃起四人,在半空将来人乱刃砍死。那人腹部插了两把方天画戟,胸膛间插着一把长刀。肩背上,一条手臂耷拉着,只剩下一层皮肉相连,吊在身体上。
滴答滴答,兵器抽出,残破的身躯落下,摔在地上,很快被后来人践踏。
刑场南侧,空出的场地中央,一排六驾弩车并列排开,露出了灰步下的真面目。
刑场这边的玄虎卫并没有去援助杀敌,而是固守刑场。他们的表情像是一个模板雕刻而出,面对近在迟尺的血腥杀戮始终面无波动,站在原位直至此时。
挡在弩车和南方战场之间的兵卒们列队排开,让出了朝向南大街的通道。
咯吱咯吱,六驾闪着黝黑金属光泽的弩车被士兵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