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陈氏前后的变化,陈继堂虽然觉得陈氏这个“路过讨水喝的大婶”看他的眼神有些过于热切了,但还是依足了礼节,将陈氏送出了门,自己则继续喂猪。
他觉得自己要抓紧时间了。
前前后后算起来,村里这条路已经铺了两个多月了,就在这几天就要完工了。这么重要的时刻,他可不能错过。
陈氏背好背篓,出来便拉着在大树后偷看、现在有些脸红的李三斤,大步往前走去。
等走出一段距离,陈氏这才捂着胸口说了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又拉着李三斤激动地说道:“想必刚刚你也瞧见了,这人长得虽然不出众,但全须全尾,实在是利索的人。你是没看见他养得那些猪,一头头的油光水滑,估摸着年前就能出栏。就这品相,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说着喘了口气,这才继续说道:“以后啊,等你嫁过去,你们就自己盖一处住的。也学着这样,养上十头猪,一年的生计也就不用愁了。”
说着,不管脸更红了的李三斤,继续道:“要说这孩子对人也特别有礼,决计不是那混账货。真的是菩萨保佑啊,你有了好的归宿,娘就算是立刻死了,也是放心了。”
闻言,李三斤赶紧道:“娘快别说什么死不死的,我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出门子了,到时候你又要受累了。只是,千万看好弟弟妹妹,不要让爹又起了那些心思。家里有二十两银,想来是够他折腾几年了。再说了,反正咱们两处离得不远,这个人家里据说也就两亩地。等我们闲的时候,叫他过来帮忙,想必他也愿意的。”
一边走一边聊,母女两个一阵欢喜地回了家。
不得不说,李跛子虽然作孽,这一次倒是歪打正着,为李三斤寻摸到了一门好亲事。不过,像这种套路,简直是不可复制的。
也难怪陈氏要一直说菩萨保佑。
喂完猪,陈继堂便锁好门,一把抱起在山上挖的杏树,朝村口走去。要说这样的日子才算是真正的日子啊。累的确是累,但是有奔头。
就在前几日,依着嫁娶规矩,他和李家走完了所有的程序,也知道了李家姑娘,即他那未过门的妻子现在可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现在,她就是他的婆娘了。
想到这里,便加快了脚步,他想栽完树便去割上几斤肉给李家送去。虽然这些肉李三斤未必能吃上多少,但总归是他的一片心意。
望着平坦宽敞的石板路,樊氏一边喝水一边对大牛妈说道:“要不怎么说人得向前看呢。你说再倒退几年,我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咱们陈家村会有今天的。就这日子,也算得上城里才有了。”
大牛妈带领鸭鸭乡厨的人热火朝天地做着饭菜。
当然,旁边单独支了一口锅,一大早就在锅里放了几根大棒子骨,等熬好汤后,又丢了几片切碎的白菜进去,下面吊着火。
谁要是渴了,自己拿碗盛着喝就是了。
这汤味纯正,又有油荤,大牛妈只放了一点毛毛盐,因此既解渴又美味,很受欢迎。
村民们也是知恩图报的,知道鸭鸭乡厨的人不容易,于是都自发地带着一家人的碗,打了记号放在一旁。吃了饭后,也是自己清洗,极大地减轻了他们的负担。
闻言,大牛妈便附和着说:“是啊,人只要不懒,总不会饿死的。等村里的商铺一修好,那才叫好呢。”
说起来,这已经很给樊氏面子了。
自从石桌事件后,大牛妈几个略微思索便发现了樊氏的虚伪。只是,大家终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好就此撕破了脸。
加上樊氏这人严格说起来并不讨厌,只是心机深重罢了。只要防着一点,交往起来其实还是很省心的。至少不像查五婶和黄氏,简直无法交流,只能打入黑名单。
反正大伙又不和她一个锅里吃饭,平时注意些就是了。
午饭后,陈继堂吃完饭,趁着大伙都在休息,他便拿着银子匆匆赶往城里买肉去了。
到了大牛妈说的地方,报上姓名,那屠夫果然道:“嗯,都是熟人,你放心,我保管给你割上一些上好的。”
说着便拿刀一划,一块肥瘦相间、肥肉更多的肉条便切了下来。一过秤,竟然刚好四斤。
这手可真够准的。
陈继堂付了银子,又去卖烧饼的铺子买了几斤便宜的高粱糖,想来李家的孩子不会嫌弃。又整理了一番,这才匆匆地往回赶。
大伙心疼他马上就要成亲了,却没有个住处,于是都同意他不再参与栽种杏树,而是自己出银子请工匠盖房子。
那地是村里给他特批的,就挨着陈继兴家猪圈不远。由于陈继堂舍得给银子,工匠们早就将砖石陆续运了过来,就等今天下午开工了。
说起来也怪,陈五妹分个银子有些人便有意见,但陈继堂得了这些实惠,却没有人出言反对。叶枫百思不得其解,倒是陈千山为他解了疑惑。
说千道万,还不是嫌弃陈五妹弃妇的身份。
也难怪那么多女子哪怕过得再不如意,宁愿死熬,也不愿意被休弃。这个时空说到底,还是对女子不公正了些。
陈继堂脚下生风,当他走到李家村口的时候,便有些拘束。又想着自己这样明目张胆地找上门的话,万一对方不乐意就糟糕了。
想了想,便从其中一包高粱糖里拿出四五块来,找了一个流着鼻涕的半大孩子道:“来,叔叔给你糖吃,不过你也要帮叔叔做一件事,好不好?”
见有糖吃,那孩子早就将一切的戒备心放心,急忙点头。这年头,能不饿死就不错了,有糖吃,自然是好事。
陈继堂便问道:“这个村里是不是有个姑娘叫李三斤?”
那孩子拿着糖便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说:“有的有的。那,就在前面,就是那个屋子。”
陈继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不远处的确有一座茅草,看来自己倒是没走错路。为了不送错人,陈继堂多了个心眼,继续问道:“那这李姑娘的爹叫什么?”
“她爹啊,叫李跛子啰。”
陈继堂见信息都对的上,这才将肉往他手上一放道:“你现在就去将这些肉和糖给他们送过去,就说是陈家村的陈继堂送的。那,这几块糖都归你了。”
说着,又从其中一包高粱糖里拿出了几大块来。
那孩子喜的跟什么似的,抱着肉和糖就往李家跑去。
到了李跛子家,李跛子正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晒太阳呢。最近地里的活做完了,加之得了二十两聘礼银子,他心里美着呢。
见李二狗家的儿子李勇抱着一大块肉和三包纸包着的东西进了院子,李跛子一下子便站了起来,问道:“勇娃,这是谁让你送来的?”
这礼可不轻啊。
但是,左思右想,他家并无这样慷慨的亲戚。别是送错了地方吧?
李二狗家也是穷得叮当响,绝对不可能这么好心给他家送吃的。那块肉那么长,瞧着至少有三四斤的样子,可值不少钱。
闻言,李勇便道:“刚刚有个叔叔给了我几块糖,叫我把这些给你们送过来。”
陈氏正在厨房洗碗,一听有人送东西,赶忙出来接着,一边接过肉和糖,一边问道:“勇娃,告诉婶子,这是谁让你送来的?”
“他说他是陈家村的,叫陈继堂。”李勇老实地回答道。
“陈,陈继堂?呀,这,这不是咱未来姑爷么。”陈氏惊到,赶紧出了院子一瞧,却哪里还有陈继堂的影子,只好抱着肉往厨房里走。
倒是李跛子得意地笑道:“算这小子有良心,知道孝敬我们。老二,快出来,有糖吃。”
不一会儿,李家的几个孩子全都出来了,儿子们都还过得去,至少穿得暖和。女儿们则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且衣服都是补丁累补丁的。
看见又是糖又是肉的,一家人都很开心。他们是有多久没见着这么大一块肉了。
哪怕是过年,也不过是意思意思。到底是要敬神的,没有肉可不行。但也决计多不了。就这些肉,够他们美餐几顿的了。
李家四妹一边吃糖一边道:“娘,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嫁到陈家村去。”一席话逗得李跛子和陈氏一阵大笑,李跛子更是夸她有志向。
不过,她竟是一语成谶。后来经过李三斤的介绍,她的确嫁到了陈家村,和姐姐成了邻居。
晚上,陈氏大胆做了一回主,将陈继堂送来的四斤肉切了一半下来。当然是肥的多,瘦的少,切成大块大块的。又从泡菜坛子里捞了些泡芹菜和泡姜泡椒起来。
李三斤又去屋后取了一颗大白菜,加上一把红薯粉条,足足炖了一大锅。
一家人围着桌子,吃着肉和粉条,觉得幸福极了。
李三斤更是一边吃一边悄悄地落泪,她李三斤这十多年过得苦日子,这几年受尽白眼,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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