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升深深作揖,说道:“太升足感大人盛情。”
“少玩这套,”郭坊知道这小子最会玩这些,不再跟他弄虚作假,“我要的东西呢?”
太升扮作思考,随后一声长叹,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引得郭坊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但靠近一看,这封信又不像是自己之前给他的婚书,又不知道这小鬼想玩些什么。
“大人这几日的照顾,我即使肝脑涂地都不能报答万一,但小人家境贫寒,身无分文,没有什么可以答谢大人的恩情,所以只好将这些天对大人的感激之情,肺腑之言,写作书信,交给大人。”
郭坊小声嘀咕:“又来?”之前那封他叫七婆那个八婆送来的信,已经差点令他看完当场气得去世,现在又来一封。
“这封信中,还记录着一件小事,就是一张‘假婚书’的所在,大人要是有兴趣的话,也可以派人去寻找一番。”
终于说到重点了,郭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也不理秦太升会在书信中写了多少挖苦的话,就要撕开信封查看,谁知却被秦太升拦住。
“我还有一事要提醒大人,”太升满脸神秘说道:“这份信只可以在明天午时二刻打开,否则就不灵了。”
郭坊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着现在还不知道婚书被他藏在哪,也不好逆他的意,最多等一会支开他了再看就是。
“我再提醒大人,这份信如果提前拆开的话,婚书就可能不在那里了,到那个时候,它是贴到了扬州府的告示,还是经由都察院之手奏朝廷,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都察院是大明主掌监察弹劾的部门,要是给那些言官知道了可不得了。郭坊心中暗骂这小子,临走了还要玩这些手段,真的是不知死活。
“记住,只能在午时二刻打开,早了一刻或者晚了一刻那就都不灵了。”
郭坊恨得牙痒痒的,说道:“本官知道了。”
太升说完之后,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走前还顺走了郭府的好酒好菜,他要带回去给米黄二人享用。
而郭坊可就苦了,他之所以还没对秦太升下失手,就是因为这封婚书的缘故,眼下这封婚书的线索就写在这封信里,他又怎么按捺得住。
但他又怕自己提前拆信知道了藏婚书的位置之后,还没派兵过去婚书就被太升转移了,这黑小子邪门鬼祟得很,还是不要去惹他,再忍耐一夜就能脱离苦海了。
只是他这一夜,手里攒着这封信,又不敢打开看,心中又急又恨,又默默骂了几遍秦太升,一夜无眠直到天明。
法场之中,郭坊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神情涣散,手里还是紧紧捏着那封信不敢有一刻松开,这一夜下来,秦太升这封信可把他折磨得够了。
“大人,已经到午时了。”
郭坊打了个呵欠,说道:“带人犯。”
步虚谷被绑了法场,郭坊还以为秦太升等人还会来给他送行,但也见不到他们的踪迹,大难临头,说不定他们早早就已经开溜了。
刽子手已经磨好了刀,而步虚谷则只是平静地跪在法场,一言不发,说到底他也不太相信秦太升能救自己,但那天晚太升费尽心机到牢里来看自己,想着这些天,他肯定也是想尽一切办法在救自己,心中亦是感激,也是逐渐释然了下来。
终于挨到了午时二刻,郭坊咽下口水,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拆开书信看。
书信前两行,果然又是秦太升挖苦的话语,但郭坊一心只想找到婚书的所在,便是一个字都不敢漏看,小心观看之下,两股战战,浑身冒出冷汗,张大了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衙差看通判大人汗如雨下,也不知道信里写的是什么紧要事件,但就要到午时三刻行刑的时候,只能壮起胆子提醒他。
“大人,时辰到了,大人,午时三刻已到。”
行刑的时辰极为重要,衙差还以为提醒之后就要行刑,但郭坊手里还是死死拿着那封信,说道:“别吵!”
法场之中,他的官职最高,一时之间也没人敢在开口,法场之众人议论纷纷,看热闹的人不满的叫嚣起来,就连刽子手跟步虚谷都扭过头看着这位通判大人。
郭坊此时脑中无数个想法涌现,待他思索完毕之后,已经又过去了一刻。
他重重拍击桌台,说道:“本官觉察,案件有异,暂不行刑,立即将人犯带回衙门,升堂审理。”
底下的百姓满是可惜,还有几人发着嘘声。
郭坊怒道:“把那几个嘘本官一并带回去,打三十棍。”
衙差倒是想抓人,但一听到郭通判这么说,底下的那些百姓早就散了,又要从何抓起。
郭坊也只是一时气话,对左右说道:“你们将纪家父女给我带到衙门来!”
升堂!
步虚谷与纪家父女跪在堂下,堂的郭坊一手握着惊堂木,另一只手拿着秦太升写的信。
信所写的,就是这几天来秦太升三人查访得来的证据,还有他的一些推论。郭坊就是见到这些推论,完全颠覆了自己对于此案的审理,大为吃惊之下,又发觉秦太升的推论对于案情而言,貌似更说得通。
但要承认之前自己断错了案,那岂不是说自己之前失职?想想当日审案时,自己一心只顾着应付皇帝到访扬州府的事,是有些失职。原本就将步虚谷斩了,草草结案也未尝不可,只是秦太升信中扬言,如果自己不能重审此案,就要将案件报给都察院跟大理寺。
比起承认自己的失职,郭坊更是惧怕都察院,而且自己并不是什么奸臣贪官,要是明知案件有冤又草菅人命,良心也过不去。所以才会在法场想了那么久,最后还是决定重审此案。
但对于秦太升的推论跟线索,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所以还在思索之中。
“大人,请用茶。”
这个时候衙门的师爷端一杯茶来放在他的桌,郭坊随意看了一眼,却差点让他从桌子摔了下来。乖乖不得了,这个师爷竟然是秦太升假扮的,他割下自己的一些头发,捻成两缕像是老鼠胡须一般粘在脸。
“大人请放心,关于案件审理不明之处,小人自会帮助大人。”
郭坊心里踏实的同时又担心了起来,看这信所描述的,秦太升的确比自己熟悉案情,有他来帮自己再好不过。只是这人心眼太多,事后又不知道会怎么威胁自己,想到这里,又不免担心起来。
不过现在既然决定了重审,也顾不得许多了,于是他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啪地一声!
堂下众人随即跪好。
“关于徽州秀才金承启于纪安同府被杀一案,疑点甚多,于是本官决定重审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