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泉被赶走那晚,他是收到肖百利的命令才去提醒你的。”
“还有今天洋人进府的消息,也是他去告诉肖百利的。”
怎么会是金荣,他一副老实巴交像是说谎都不会的样子。太升怀疑过府中很多人,但实在很难将金荣和肖百利的亲信想成一个人。
“府里的一举一动我都了然于心,肖百利早有图谋,我早知道,只是为了不惊动他背后的人,所以才由着他在府中活动。”
照朱厚熜说的,那这些天所有发生的事,就都说得通了。太升就算再不愿相信,也只得接受。他太感情用事了,只是金荣这件事就搅得他脑袋一片混乱,所以肖百利才会拿金荣来对付自己,幸好他怕金荣卷入这场阴谋中,没跟他说过多少自己的发现。
朱厚熜说的话也未必都是真的,但有几点可以确定,首先他在王府里的确是有不少耳目,自己以后做事如果不再防着点,那还不如干干脆脆让他知道,还有站在肖百利身后的人物,绝非简单人物。
“那,那个酸儒……”
“他已经被我藏在安全的地方,肖百利的人是决计找不到的了。”
太升心想,说不定那个酸儒已经被世子杀了,要人决计找不到的安全地方,除了阴曹地府还有哪里。古代远比自己想象的凶险,自己以前在商界就算输得一败涂地,也不过是倾家荡产,只要没死,还有机会重头再来。但在这,自己只要走错一步,就要人头落地了。人命在这里,像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世子殿下,我有一事不明,当日后巷中的尸首,是否与王府有关?”
朱厚熜早料到他有此一问,说道:“太升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有些问题即使知道了答案,也是徒增烦恼。”
言下之意,就是有关了,那自己的直觉没错,这几天的种种事件,都在明里暗里存在着各种联系,背后牵扯的,绝对是个大阴谋。
“那人的死虽是与王府有关,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后巷,却并非世子的主意,对吗?”
迷雾之中,他已经摸清了一些方向,这么说来的话,那王府敌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世子没有回答,他对太升也不是百分百的信任,二人在互相试探与利用的过程中,互有保留。
“肖百利背后的,究竟是什么人物。”
“我心中也有个大概猜测,但也做不得准。”
“是安陆州同知安广厦吗?”
世子杯里的酒溅出了几滴,他显然对太升的这个答案大为震撼,但表情还是故作轻松,如果不是那几滴跑出来的酒,真看不出他的破绽。
“你果然是个极聪明的人。”世子放下酒杯,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沉默半晌后,说道:“让肖百利做这些事的,或许就是安广厦,但背后的首脑,不是他,是更有权势的人,他还不够资格。”
安广厦不够资格,那整件事的幕后人物到底是谁,听筱云说过,安广厦是个无耻文人,各种贿赂收得多,给得也多,能到安陆州来也是多亏了他的阉人干爹。
难道,幕后主脑是朝廷的宦官?但此时距离朱厚熜登基还有两年时间,堂堂朝廷得势的红人,对付一个藩王做什么?
“关于始作俑者的身份,我也只是猜测,所以才需要太升相助。”
“世子要小人做些什么?”
朱厚熜微微一笑,说道:“太升,你知道吗,你对人说真话时,就用‘我’字自称,但你要说谎的时候,说话就客气了许多,都是以‘小人’自称。”
没想到自己这个小习惯,都被他发现了,人说话时心虚,就容易情不自禁地用了卑称,这点就连太升都没怎么发现。
朱厚熜的心思果然细腻,比起细腻,太升看过历史对他的评价:喜怒无常,心眼极小。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能得罪的,现在肖百利在明,朱厚熜在暗,自己跟肖百利做的所有事都被他看在眼里,自己不可能选择帮肖百利不帮他,更何况只有太升自己知道,这人将会是未来的天子,帮他做事,总会安全一些。
太升于是改口道:“世子要我怎么帮你?”
……
这已经不是一件简单的凶杀案了,亏太升还以为是自己验尸手段惊艳住王府的人,所以才一路高升,这么多人巴结自己。原来都是别人设计好的,在这个时代,没权没势,就算再聪明也只会沦为任人玩耍的棋子。
死掉的肉疤脸如果跟肖百利是一伙的,那将尸体丢到后巷的,估计也是安广厦的人,他们在后巷一唱一和,就是想借机进王府搜查,把罪名顺势推在刘泉身,就是想借着调查凶案进王府找东西,要不是自己从中作梗的话,他们估计早就得手了。唉,也不知道刘泉怎么样了。
死者到底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他在出事那天曾经跟那洋人动过手,洋人多日来一直在安陆州邀战群豪,为的就是把这人引出来吗?他又怎么知道这人一定会出手,难道是他要引出来的,不止这个人。
如果说洋人在地摊中的行为都是由朱厚熜主使的,那酸儒又是要他做什么?听闻那酸儒文采虽是不佳,但写得一手好字,各种名家书法都会一些,难道跟肖百利要偷的那封信有关?
找到了一些问题的答案之后,偏又衍生出了更多的问题,眼前的局面再次陷入一片迷雾之中。
朱厚熜没有否认人是他杀的,现在这件案子据他知道的,已经死了那个肉疤脸,还有洋人,酸儒估计也没了,又有多少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受害者。
朱厚熜说背后主使不是安广厦,也从没听说王府跟朝廷的那些太监有什么过节,到底是什么人,权势足以匹敌明朝的藩王。
今年是正德十四年,按照他依稀记得的编年史,今年还未发生的大事还有……
待到天亮,他就去了安陆州的州府衙门,这回衙门的伙计都还记得他,恭恭敬敬地一番问好之后,就请他进去,早有人端香茗,刚坐下没多久,椅子都没坐热,刚睡醒的吏目陆云起便赶来了偏厅。
太升跟他简单寒暄几句后,也不拐弯抹角,当下就问起了刘泉的下落。
陆云起又是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刘泉被安广厦带走之后,拒不配合审讯,耽误了时候,同知大人又因为兴王府的缘故,不敢对他言行逼供,所以还只得暂时扣押住他,待进一步审讯之后,才能将他放出来。
安广厦怕是要威逼利诱刘泉说出些能让官差进王府搜查的口供来,但念及他被带走时,世子对他说的那些话,估计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说的了,不过也不用通过肖百利来贿赂自己了。
刘泉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肖百利这种伪君子来说,也算是个光明磊落的小人,所以在王府之中,才会有那么多家丁跟随他。
太升心头一阵惭愧,要是刘泉为了这件事而死的话,自己岂不是白白害死一条人命。
“王府后巷的那具尸首,也是在安大人那吗?”
“是,安大人仍在调查中,他让小人着手调查安陆州的其他命案。”
“其他命案?”太升奇道:“怎么安陆州里还有其它命案吗?不是说向来太平。”
陆云起是有苦难言说道:“说来也是奇怪,自打我任以来,一向太平,那知不过是这十数日间,除了兴王府竟又发生了一起命案,死的还都不是安陆州人士,简直无从查起,未免百姓恐慌,所以一切只有低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