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先前可瞧见了？”

“自然是瞧见了！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竟还能见到长公主亲自披甲上阵的一天！”

那中年人手中拿着修补的工具，虽也在埋头修理加固吊桥上断裂的木板，但那崇拜敬仰的语气却是无法掩藏住的。

“不瞒你说，我小时候还曾想过等以后长大了要像长公主那般上阵杀敌呢，可惜”

“嘘别说了，这些事岂是你我能随意乱说的？”

“唉，其实要是我说，若还是当年那光景，哪里能出了这档子事。”

听着底下的阵阵私语，立在城楼上的老将也是暗自心惊。

倒是没料到，都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长公主曾经在战场上的英姿也依然存留在诸多百姓心中，被他们奉为神明一般。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如今眼见着天子之位将要易主，正是国家最动荡不安的时候。

思虑良久，老将心中自有一番打算，听得前头的探子来报，说是大军如今已经得胜归来了，就连兴安候那老匹夫也是被黑骑生擒了回来，他这才心下略动。

养心殿。

原本已经“遇刺”的武渊帝如今早就被挪到了后头的暖阁中去，他虽有皇室秘宝护身，并未被刺客真正得手，然而那一击之下，其劲力也已直达肺腑，这会连着宣召了数十名太医，也都未见众人脸色稍霁。

闻讯连夜赶来的众多朝臣这会也都纷纷聚集在门外，只留下了几个位高权重的老臣在殿内，以防万一。

太医院指派了一名略年轻些的太医来给被安排在偏殿里幸存下来的众女眷包扎伤口，好在古灵身上倒是没什么大伤，只先前也不知在哪磕碰着了，初时还不觉，这会整个人一放松下来，自右腿膝盖那处传来的钝痛感就格外猛烈些。

伤处方才也已经让钟嬷嬷瞧过了，这会又抹了好些特制药膏，痛处也已经隐隐消肿了，只是钟嬷嬷也问过那太医了，只说是那伤处虽未有破溃流血，但等回去了也依然需要精心养着，否则说不得日后恐会影响到腿脚行动也不一定。

古灵倒是并不担心，伤在她身上，她自然也心里有数，只要是没有伤及筋骨，好好遵医嘱用药，过些天也自然会好。

她这会只是有些担心长公主和郁乘风，也不知他们现下情况如何。

先前长公主在这殿中当着众人的面宣读了圣旨，册立四皇子周旭为太子，想来此事也是由武渊帝首肯策划的，而后，长公主便是直接披上甲胄直奔东城门了，古灵也只是隐隐从报信的人口中听说了，原来大皇子竟伙同兴安候意欲谋反，此时叛军都已经压到了城门口，正在攻城。

长公主临行前倒是一句话都没有交代，好在这会冷香也重新回到了自己等人身边，这也多少令古灵心安不少。

一旁的太医这会也已经给郁流霜上好了药，她先前也不知是在哪儿将一只手臂擦伤了，好在伤口不深，也并未沾染什么尘土，因此这会清理起来也快。

只是这会众人多多少少都受了好些惊吓，直到现在，脸色也都仍显苍白。

毕竟前头的大殿内，这会人来人往的，虽早就已经将那几具无头尸身拖了下去，这会宫人也已经将地面都清理了一番，重新燃上了熏香，但众人却总觉得那一丝血腥味似乎就萦绕在鼻尖，一直都不曾散去。

古灵也是越想越觉后怕，她虽早有预感，今夜不会太平，只是没想到，这竟是一个喋血之夜。

她毕竟是个厨子出身，诸如鸡鸭之类的牲畜倒是没少料理过，但料理鸡鸭是一回事，亲眼看着他人行凶则又是一回事了。

旁边的郁流霜这会大约是回想起了方才那些不好的回忆，整个人都已经开始有些抑制不住的想吐了，再加之这会楼怀玉也已经带兵前去宫中各处巡逻平叛了，一时间也无法留下来陪伴在她身侧。

古灵倒是还能镇定下来，见状只得轻轻拉着她的手，细声细气的安慰着她。

此处的一众女眷中，倒也只有静妃当真是算得上镇定自若了。

先前她一直随侍在武渊帝身边，想来是在那屏风后躲着，并未亲眼得见殿内的惨烈景象，所以这会众女眷中也就只得她还能维持着一贯的端庄优雅姿态了。

见得在古灵的安抚下，郁流霜终于面色稍霁，一直冷眼旁观的静妃心下也是一动，当即就向着古灵问了一句，“这位想必就是皇上亲封的安乐县主了吧。”

闻言，古灵也是忙垂手低头回应了一声。

殊不知那静妃瞧着古灵这一系列姿态，心中就更是意动了。

“好孩子，今晚倒是吓着你了。”

听得静妃此言，古灵也略有些意外，但仍未细想，只是仍低眉仔细的搪塞了过去。

她自然知道眼前这位静妃娘娘正是四皇子周旭的生母，也是以后的太后。

只是她现在的这番作为，怎么看都像是对自己有所预谋。

心中略微警惕，古灵回起话来也愈发不敢轻怠，好在旁边还有个郁流霜在，一时间静妃也不好再多问，很快便也被宫人唤去了武渊帝病榻旁。

等到静妃一走，这一处偏殿内便只剩下了古灵和郁流霜并跟着两人一同逃出来的侍女婆子了。

还未来得及放松，状若无意的迅速扫视一眼周围，古灵微微向后仰了仰，抿着唇轻声问了身后的冷香一句：“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宫？”

问完这句话，她明显也感觉到身后的冷香迟疑了片刻，过了好一会，才感觉到她在自己背后写了一个字。

“等。”

微微叹了口气，古灵便也没再多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暖阁内的炭火烤得她将要昏昏欲睡时，迷糊中她终于听得前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便听得有人向着前头武渊帝所在的暖阁处禀报道：“皇上，长公主和黑骑统领都到了，叛贼兴安候如今也已被黑骑统领生擒了！”

闻言，殿内的众位老臣皆是大喜。

如今大皇子早已伏诛，剩下兴安候那老匹夫也都被生擒了回来，想来这一场叛乱总算是能得平息。

伴随着武渊帝一声有气无力的“传！”那前来报信的宫人很快便得令折返回去，没过多时，古灵便听得前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臣妹参见皇兄！”

听着长公主语调并无异常，仍是中气十足，古灵也略安心了些，然而还没等她多想，就又听得了殿前又传来了一道声音。

“臣，黑骑统领郁乘风，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