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已经到了七月初,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京城里头的年轻姑娘也都开始换上各色的纱衣锦缎,个顶个的鲜妍靓丽。
苏祭酒府上,这会也已经开始悄悄的寻摸好了相熟的稳婆,直接将人都请来府上住着了,为的就是拘着那五公子夫人,不教她再出去惹祸。
其实若是依着苏老夫人的性子,多半是要直接将这么个祸害休弃了送回她自己家中的,可毕竟念在她腹中孩儿即将就要瓜熟蒂落,这才约束好了阖府上下,一点口风都没教人透露给她,只等着她生下了孩子,再来同她清算。
别家若是有媳妇即将生产,阖府上下不说都是兴高采烈的,那至少也都是提起这事便面有笑意,可这祭酒府里头的主子们如今却都是一副如临大敌面色灰败的模样,几个女眷更是每日都得翻来覆去的将那朱语梅从头骂到脚,也丝毫不嫌烦。
这情形,较之三个多月前朱语梅刚回京那会,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那会她才一回京,府上便专程接了她回来每日好生养着,满以为那事办成了,县主那边怎么也得有所表示,可没料到,县主非但连提也没提这事,甚至府上的大公子夫人差人上门递了帖子,都被侯府的下人赶了出来,直言县主不想再看到他们府上的人。
等到派去递帖子的人灰溜溜回了祭酒府,苏祭酒这才察觉到情形不对。
按理说若是朱语梅办好了县主交代给她的事,府上派去的人是断然不会被如此对待的,这可是连侯府的门都没让进。
苏祭酒赶忙招来他的第五个儿子,让他自去同朱语梅问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五公子回去一问,一开始朱语梅还称病抱恙不愿见他,直到他使了些银两,这才从她身边的丫鬟碧螺口中得知了她们此去泾河县发生的事。
等到五公子唯唯诺诺的将这些都讲与苏祭酒一听,苏祭酒这才明了,感情自己这个整日心思重重的儿媳竟将侯府交代给她的事儿办砸了,这才累得府上的人吃了闭门羹。
苏祭酒当即一口老血闷在胸口,颤颤巍巍端起手边的茶杯,就朝着庶子额第一百九十四章 自身难保 1/6
头掷了过去,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看看你娶了个什么东西回来!怎的竟这般无用!”
苏祭酒毕竟年事已高,眼看着马上也到了要退出官场的年纪了,可生了这么些嫡子庶子,却没有一个顶用的,两个嫡子成日只知道啃老本,就靠着他给谋得的两个闲差度日,半点不思上进而剩下的四个庶子,前面三个也都不大顶用,书读得就更是一般了,只剩下最小的老六看着倒是个肯用功的,脑瓜子也比几个哥哥灵光了不知多少倍。
于是苏祭酒只得将最后的希望全数寄托在最小的老六身上,先是陆续将几个庶女都嫁了出去给老六铺路,又让几个儿媳四处发动关系,想要将老六弄到太学里去念书。
可那太学哪是那么容易进的。
太学每年招收的学生数额皆是固定,皇子皇孙自是无条件便能入得太学,剩下的王公大臣每年也皆能分得一两个名额在手上,寻常官员若是没有名额,那也只能和众多学子一般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考进去了。
可每年慕名来参加太学考试的学子数不胜数,最后也只得寥寥七十余人录取,这几率实在是太小,便是在这人才济济的京城里头,也没人能拍着胸脯称自己一定能被太学录取。
当然,诺大的京城也不止有太学这么一间学府,其余大大小小的书院也是有的,只不过那其中最好的白鹿书院比起太学来,也都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毕竟就连皇室子弟也都是要在太学里读过书才能出来的。
且不说能跟皇室子弟以及王公大臣的后辈一起念书,单是能在这些年轻人面前露个脸,万一孩子之间意气相投玩到了一起,那好处便是不可言喻的了。
也因此,苏祭酒是铁了心要将老六一个庶子弄进太学去好好镀镀金,说不得还能攀上哪位皇孙又或是上头那几个大学士家的孙儿,到时那好处就是不可限量了。
也是在这时,才嫁进祭酒府没几个月的朱语梅跳了出来,先是搭上了县主那条线,借着侯府的关系给老五谋了个差事,那差事虽也只是个不起眼的闲差,但总归是有好过没有吧。
接下来,朱语梅又打着去帮县主做事的由头,只带了两个丫鬟婆子便去到了泾河县第一百九十四章 自身难保 2/6
那么个小地方,好在那泾河县的知县是祭酒夫人家不知道哪一支的远方侄子,朱语梅过去了也总算能有个安全地儿落脚,毕竟她那会刚怀上孩子,虽说老五只是个庶子,但这毕竟也是老五的长子,能稳妥还是稳妥些为好。
转眼间几个月过去了,朱语梅也总算是全须全尾的从泾河县回京了,满心欢喜的苏祭酒见她什么也没说,还自以为她已经完成了县主交代的事儿,便赶忙想法子让大儿媳遣人去侯府递了帖子,结果就吃了闭门羹。
如今看来,打算着从侯府手上弄来一个进太学的名额也是不成了,且前些日子在侯府门前竟又发生了那些事,直闹得京城上下人尽皆知,眼看着圣上都有些坐不住了,苏祭酒甚至近日还听闻圣上竟真的派了黑骑离京去彻查泾河县县试考生行贿一事。
沉浮官场几十年的苏祭酒自然能看出其中利害,这是侯府要开始倒霉了的节奏啊。
他当即悔得肠子都青了。
若不是因着朱语梅进了自家门,自己也不会同侯府扯上关系,现在因着她,朝中上下简直都将自家视为是同大皇子和侯府一个派系的,若是真被查出来侯府在科举一事上动了手脚,大皇子倒是不至于出大事,可这祭酒府怕是就得跟着侯府一起倒霉了。
祭酒府上下一片骂声,朱语梅两口子也只得夹起尾巴做人,而府上的苏老太太也是就等着她肚子里的那团肉落地,便要一纸休书将她送回家去。
这样祸家的媳妇儿,他们府上是断断不敢再留下的。
京城中俨然已是山雨欲来的紧张局面,侯府门前也不再如往日那般人来人往,此时人人皆自危,深怕同侯府扯上关系,届时便要一同跟着倒霉。
而大皇子近日竟也似乎有了些要壮士断腕的意思,明面上不仅同侯府分得清清楚楚的,背地里似乎还在上折子撺掇圣上彻查侯府,也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总而言之,如今的侯府,任谁看在眼里,都是一副大厦将倾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