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声音,本来还要张口欲骂的蔡轶一张脸登时就血色全无,他这些天简直是做梦都在提放着这一位,自从那日在堂上被她戏耍了一通后憋屈而归,他就在再也忘不了这声音的主人。
他本以为自己得了消息后动作已经算是够快的了,可这会眼看着车队都出城老远了,却不想还是没有逃脱这索命的女阎罗。
蔡轶一双嘴唇都开始有些不自主的哆嗦起来了,脑袋还是一片混沌的,就又感觉到有人拿了个什么东西捅了这架车厢好几下,发出一阵咚咚的闷响,随即外头那个如噩梦般的女声又响了起来,且这一回能明显感觉到她靠得更近了些。
“怎么,蔡巡抚莫不是还等着本宫来请你下车?”
蔡轶只得认命般的连滚带爬钻出了车厢,下车时甚至还因为腿脚发软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好在他落地前却是被一人用手中长枪挑住了颈后的衣物往上一带,这才没令他摔了个狗吃屎。
待他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这才看清方才出手帮了他一把的人正是长公主。
她这会座下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身着劲装,手持一杆红缨枪,蔡轶跪伏在地上只抬头看了她一眼,便觉得自己一双眼仿佛都要被她脑后正悬于天空中的那轮烈阳给晃瞎了。
官道两旁并无树荫遮挡,正是如火一般的时候,蔡轶却只觉得方才被水浸湿的胸口冰冷一片,甚至那股子冷意这会都开始往后背上蔓延开来。
他满脸灰败之色,跪伏在地,向着骑在马上的长公主行了个大礼,口中有气无力的喊道:“臣,拜见长公主!”
瞧着他这一副样子,长公主也难得的没有毒舌戏弄他一番,算来这蔡轶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本来可以老老实实在京城接着混日子,偏要剑走偏锋上了大皇子和侯府的贼船,想必他这会也已然是清楚,他已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局面了。
长公主也不同他啰嗦,摇了摇头,这才正色道:“想来你也知道本宫是要来做什么的吧。”
跪伏在地上的蔡轶两眼无神的盯着面前的沙土地,听得长公主问话,蓦的就有些想笑。
只不过这笑也是苦笑。
他自然是知道的,长公主之所以要等到自己带着郁乘风出了城之后才在半道上截住自己一行,无非就是为了要将自己和已经成为这场博弈中重要筹码的郁乘风握在手上,然后转头便可向京城上报,称新上任的湖广巡抚蔡轶不知因何而私自提了人犯潜逃。
如此一来,这事能做文章的地方就更多了。
蔡轶这会已经都能想到京城里的一群御史会如何向皇上上奏了。
无非就是他蔡轶受人指使,欲要杀人灭口或是将重要人证掌握在自己一派的手中,接下来只要郁家和严家在京城稍微运作一番,侯府铁定是再也激不起什么浪花来了。
蔡轶甚至有些绝望的想到了不久前侯府才闹出的丑事,想来那时皇上便已经开始有些厌弃兴安候府了,毕竟不管怎么说,让郁文涛休妻另娶的旨意都是由皇上下的,虽说这事是侯府欺瞒在先,但皇上无疑也是因为此事而背了个大锅。
侯府如今本就处于风暴中心,现下又因一招棋差而满盘皆输,蔡轶这会已是连开骂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只是满心悔恨,恨自己为何会信了侯府的鬼话,也恨郁文涛那老奸巨猾的东西,更恨从头到尾都不靠谱的兴安候府。
见着蔡轶久久没有动作,长公主也顿觉无趣,便向着身边的侍从吩咐了一句:“先把人都带走,一个都不要落下,都安置在那一处,增派人手,每日都需严加看管。”
那侍从十分恭敬的应下了,便也退下点了人手自去将蔡轶门下的侍从亲卫等人捆了起来打算带走了。
没过一会,等到蔡轶也被人五花大绑就丢在了他原先的那一架马车内,长公主身边的冷香也骑着马朝这边过来了。
“主子,那姓郁的小子也已经带过来了。”
冷香说罢,便骑着马退至一旁,长公主微眯着双眼望向方才冷香过来的方向,便看到了一人不紧不慢的从容行至跟前。
她瞧着这长得同年轻时的郁文涛颇有几分相像的青年,看他过来十分从容的行了个大礼,观其动作虽有些虚软,但想来身子倒是并无大碍。
这会他脸上也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些许胡茬,但整个人瞧着还是颇为精神的。
长公主便也哼了一声,这才不情愿的道了声:“免礼。”
一见到这小子,难免就要想到古灵那傻丫头为了他都遭了些什么罪,长公主心中早就颇有怨言。
抬了抬下巴,长公主示意郁乘风看向一旁亲卫牵过来的马匹,道:“这会可没马车可坐了,你可还能骑马?”
面对着盛气凌人的长公主,郁乘风也仍是不卑不亢的从容回道:“回长公主的话,草民自是可以的。”
呵,逞强。
红唇一掀,嘲讽的话终是憋在了心底,长公主有些玩味的笑了笑,道:“那行,你自己骑马跟上来吧,若是掉了队就自己想办法回去吧,可别说是本宫没有好好关照你。”
眼看着郁乘风拱手一礼应下了,长公主便也顿觉无趣,调转马头便下令出发。
她带来的这一队兵虽只得三四十人,却都是多年前便一直跟随在她身侧的精兵老将,几乎人人都可以一当三。
这会众人踏上返程,其中三十多号人只管将蔡轶那一行人押往长公主早就准备好的一处地方,剩余的五六人则跟着长公主又往泾河县的方向回去。
长公主驱着马向前跑了好一会,这才回头瞧了一眼跟在后头的郁乘风,看他确实是一路都骑着马跟在几人身后,不曾掉队,撇了撇嘴,最终也没再说什么,只管专心赶路回去了。
一会回了泾河县,还得先将这小子安顿好,然后才能赶回去吃晚饭。
一想至此,长公主心里就有些不爽。
为了这小子,她可是连午饭都没好好吃,只在路上时随意吃了两块从碎月轩带出来的点心。
将手中长枪横在身侧,双腿一夹马腹,催促着坐下的马儿跑得更快些。
可不能再耽误了吃晚饭的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