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今日照例来大牢里做洒扫清洁的活计。
她老伴曾在县衙里当过捕快,这会虽也年纪大了即将退休,但还是靠着多年积攒的人脉给她谋了这个活计。
在县衙大牢做清洁妇,算得上是一样轻松的活计,每月的月钱也不算少。因此王婆子对这份工作也是极为看重,虽然每日都只需在清早过来清扫一番,可她每次也都是直将里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那没人住的牢房也都要进去收拾一番。
今日,她照例将牢房里里外外都细细清扫了一遍,正坐在楼梯上歇息,就瞧见外头进来了一名衙役,手里还拿了个布包。
对此王婆子也是见怪不怪了,她是知道的,自打这大牢里关进来了那一个俊俏的年轻人,每隔几天,都会有人舍了银子托着门口的衙役给偷偷带些吃的进来给他。
王婆子也只当没看见。
她对这些也都是熟门熟路了,不说别的,她那当家的从前也没少做过这些事,毕竟有人愿意白给银子,想法子偷偷带些东西进去或者帮帮小忙,也还是行的。
谁家也不会嫌银子多。
只是今日那衙役进来瞧见了坐在楼梯旁的王婆子,还颇有兴致的凑了过来,要同她说上几句。
“瞧瞧,又送东西进来了,这家人倒是肥得很,前前后后都送了多少回了。”
王婆子闻言也只是扯开嘴笑了笑,“那不是挺好的吗,能赚上不少呢。”
衙役掂了掂手中的布包,却颇有些遗憾的道:“是啊,可惜了,再想拿这银子的机会也不多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再碰上一个。”
王婆子于是有些疑惑的问道:“是不是里头的那个快要提审了?”
那衙役砸了咂嘴,凑过来小声道:“差不多了,听说过些天上头要派下来一位巡抚大人专程处理此事,看样子里头的这人得罪得可不是寻常人家。”
两人一边唏嘘着,一边直摇头。
王婆子倒是十分感慨,她家中幼子倒是也同那年轻人差不多大的年纪,一想到若是自己孩子落了个这般田地,她怕是都要觉得天塌下来了。
可惜了,那年轻人长得那般俊俏,瞧着也文质彬彬的,后面的日子怕是难捱了,也不知道会被折磨成什么样。
衙役将那一包煎饼照例揣在怀里,送到了最里头的那一间牢房。
郁乘风飞快接过那一包煎饼藏在靠墙的枯草堆下,这才遥遥朝着门口的衙役拱手道谢。
那衙役见状也只是胡乱摆了摆手,摇着头便走了。
空荡荡的牢房又恢复了平静,郁乘风靠坐在枯草堆上,又伸手去探了探方才衙役捎进来的那一包东西。
隔着布料也还能感觉到里头的东西还热乎着。
他将头靠在冰冷的墙面,抬眸望着从狭小窗缝中透进来的几束光,尽管他这会面色苍白略显病态,下巴上的胡茬也令他看起来颇有些不修边幅,可那一双眸子却还是异常清透的。…
这么些天过去了,除了那一回古灵进来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进得来过了,只是这吃食还是会每隔几日就让人偷偷送了进来。
他当然知道,那些衙役牢头不会那么好心,也不知道她托人送东西进来都花了多少银两。
一想到家里这段日子定是不好过,他就觉得心中气闷难忍,可这会自己身陷囹圄,能够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健康的体魄,就已经是在给她们省事了。
而且从方才那衙役进来后的一系列神情动作来看,他有预感,似乎京城那边又要准备动手了。
京城。
郁文涛今日也起了个大早,准备再去朱雀街上逛一逛。
近日来他和郁忠已经将从前有些交情的官员家几乎走了个遍,可大多只吃了个闭门羹,连送客茶都没能再喝上了。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就连一向稳重的郁忠都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这会,他又将荷包里的银票数了一遍,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些天别说是求人帮忙了,连人都见不着几个,因此两人才会出此下策,想着去朱雀街上碰碰运气。
那里是众多官员宅邸的聚集区,若是蹲守一处,想来总能有机会堵到几个人的。
这么多天过去了,带来的钱花了不少,可都像是石子进了深潭,连一片水花都没看见,就听了个响。
眼看着郁文涛已经准备出门了,郁忠这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谁料郁文涛却根本就不看他,头都没回的就问了一句:“好了吗,好了就出门了。”
瞧他这样子,想来他定是已经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所以才故意装作不知,完全就是不想让自己将话说出口。
可明知他不想听,郁忠也到底还是说出了口:“您还是直接去找严太傅吧不管怎么说,若是说还有什么人能帮我们,那也只能是严老了。”
这话一出,郁文涛本来已经都要准备推门而出了,却是生生停下了手。
郁忠这会也只能不管不顾的继续说下去了:“我知道您和严老一直心有芥蒂,可为官这么些年,他虽未曾出手帮过咱们,却也没有做出那等伺机报复落井下石的事来。说不得咱们能在那一次全身而退,也有他在其中斡旋”
“行了!”
郁文涛到底还是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却也没有如同前几天那一次那般大发雷霆,而是默不作声的推开了门,不一会,郁忠就听得门外传来了他的声音。
“实在不行,等过了今天再说吧。”
闻言,郁忠也终于松了口气。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两人都快成小老头了,可一提到严老,自家老爷还是这般膈应,严老也是一般,从前每次在大街上偶然碰到老爷,也都是一副毫不在意及其轻蔑的神态,直将老爷气得够呛,却也无可奈何。
郁忠将银票贴身收好,这才起身追随着郁文涛一起出门。…
出了客栈的大门,天气正好,明明还是三月,京城却已回暖,大街上到处都是身着锦衣绸缎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