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小,跑得慢,可她还是用尽了全力在往前奔跑。
跑快点!再快点!
无尽的黑暗中,她看不见路,脚下踩到一块石头,脚一崴跌倒在地,黑暗将她淹没,她动弹不得,抬头看向远处,脸上混杂着泥土和雨水,眼中湿漉漉的,红得肿胀。
她眼中流露出绝望,她跑不了了,她救不了爹爹,也救不了娘亲,她什么也做不了。
眼前竹林一转,变成了杀伐屠戮的修罗战场,她看到爹爹深陷囹圄,被敌军围困,她看着敌人的刀剑穿透爹爹的胸膛,她还看到娘亲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替爹爹挨了不知道多少刀剑。
眼前刀光剑影,鲜血染红了整片土地,河流之中的水都变成了血的颜色,甚至有血猛地溅入她眼中,刺痛非常......
“姑娘,姑娘......”
床榻边上,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妇人轻轻摇晃着榻上的小姑娘,榻上的女孩看起来八岁上下,此刻眉心紧皱,满头大汗,鬓角尽数被汗湿,口中不知道在喊着什么,看起来难受极了。
“秋姨,姑娘怎么样了?”妇人旁边还有一名六岁左右的小女娃担忧地望着床榻上的人。
被唤作秋姨的妇人忙道:“姑娘连着发热了几日,如今烧退了,但像是被梦魇住了,你去让厨房烧些水来,替姑娘擦身,另外再让他们备些白粥,姑娘醒来该饿了。”
小女娃连忙点头,迈着小步子往外跑。
没多时,厨房的人送来热水,秋姨替榻上的人儿擦了汗湿的身子,而后又请了大夫过来看诊。
大夫擦了擦额上的汗道:“郡主已经退热了,我现在去煎药,等郡主醒来,再喝点药。”
管秋点头应下:“这几日有劳大夫了。”
后者连连拱手退下。
大夫刚走,那小女娃突然指着床榻道:“秋姨,姑娘醒了!”
管秋连忙上前去看,榻上的人的确醒了,可一双眼红肿湿润,此刻呆滞无神地望着床顶,仿若灵魂出窍。
管秋轻松口气:“姑娘,你可算醒了,可把我们吓坏了,姑娘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问完,半晌,床榻上的人才有反应,她偏头看着管秋和边上的小女孩,张了张嘴想说话,可连日高热嗓子还难受得紧,她便只摇了摇头。
管秋看得心疼,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待会儿喝了药姑娘再休息,我让厨房煮了粥,你先喝点?”
她说完,旁边的小女孩便将桌上的一碗白粥端了过来。
管秋将子桑绾扶起来靠在床头上,遂接过白粥,一勺一勺地喂。
子桑绾什么也没说,即使吞咽的时候嗓子很疼,她还是一言不发地将粥喝了下去。
管秋见状,方才真正将紧张的思绪放松下来。
没多会儿,大夫煎好了药送来,子桑绾又一言不发地喝完。
平常最吃不得苦,偶尔喝碗药都要哄半天的人,眼下却一句喊苦的话都没有。
管秋扶着她躺下,看着这半月来都快瘦成皮包骨头的人,心疼地红了眼,声音哽咽:“姑娘好好休息,等身体好起来,一切也都会好起来的。”
说完,见子桑绾还是没有反应,便对一旁的小女孩道:“星阑,你陪着姑娘一块儿睡,姑娘若是哪里不舒服立刻来唤我。”
星阑点了点小脑袋,手脚利落地脱了鞋袜爬上床,然后伸手将子桑绾抱住,转身对管秋道:“秋姨,你去休息吧,我看着姑娘。”
她寻常和子桑绾一起睡惯了,如今子桑绾也没有说什么,直接闭上眼睛,好似真的开始休息了一般。
管秋给两人掖好被角,随后吹了蜡烛离开。
房门外,桑岐等了好半天,由于心中着急便不停地来回踱步,瞧见管秋出来,连忙问:“郡主如何了?可好些了?”
管秋叹了口气:“怎么能好?即使身上的病痛能被治愈,可这心里头该是何等的痛啊?”
便是她和桑岐两个加起来都有六十多岁的人,骤然收到边关传回的消息时,都险些没能撑住。
桑岐脸色沉了沉,眼中的担忧几乎压抑不住。
见他这模样,管秋只得安慰道:“姑娘是个通透的,早晚会好起来的,只是眼下的伤痛在所难免,多给她一些时间吧。”
桑岐还能说什么,唯有沉沉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