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近半年来杨纤柔第一次提到爹爹。
“……”杨母愣了愣,最后只喟然一叹,“唉,罢了。你同你爹可真像。”
“阿柔,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顾及娘,近日娘的身子也爽利了不少,你且放心去吧。”
杨纤柔抬起头,抿着嘴,看着自家娘亲有些褶皱的眼角却温和依旧的模样,眼角濡湿,“娘……”
“你是娘心头肉,娘下半辈子就一个念想,就希望你好好的,每日开心,快乐,娘就心满意足了。”杨初霜笑了笑,“这些日子来,娘想了很多,你爹走了,你一定记挂的,可逝者已矣,你我都明白,想来你也已经看开了些了。你去找阿余吧,娘已经修书给他,你且安心上京去。盘缠和行李娘也给你备好了,你这几日就出发吧。人呐,穷其一生也就不过苍狗白驹,莫要让自己悔恨终身了。”
杨纤柔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不出一句话,闷闷地应了声。
“这镯子,是你外祖母传给娘的,现在娘也将她传给你,你与阿余好好过日子,将来生了孩子,若是女孩儿,就传给她,若是男孩儿,就传给他媳妇儿,杨家不可断的是你们。可晓得了?”
“女儿晓得了。”杨纤柔接过镯子,猛地抱住了杨初霜,哽咽了几分的嗓音和着抑制不住的泪,“娘,我明日就出发,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等我们回来……”
“好。”
……
杨纤柔是在出发上京后的第三日,收到了家中急报。
送信的家丁在一旁垂首站着,在短暂的静默后,杨纤柔粲然一笑。
“有劳你,将家母的牌位放在家父旁边,依着她的遗愿,将家母火化了再下葬吧。选个烧着木棉花的白瓷罐,记得了。”
“小人记下了,小姐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多谢你来了。”
“小姐言重了,那小人先行告退了。”
……
杨纤柔在落脚客店的窗前静坐着,抬头看向天,今夜云浓,无星无月。
娘喜欢木棉花,因为爹当初送她的第一束花便是木棉花。
娘年轻时就好看,也爱美,杨家还没没落时,娘的脂粉奁首饰盒便各式各样,都是爹送她的。
娘说,人死了僵直惨白,不好看,火化了,能体面些。
爹,娘,女儿会过得很好。
连你们那一份,一起好好过,你们放心吧。
许是早就料到了如今局面,杨纤柔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近日家书中,余哥哥说他任礼部侍郎,他的家世已经查出了点眉目,具体情况待她来了以后再同她讲。
爹娘的事她还未同余哥哥说明,是不想扰乱了他的思绪。
又过了半月,杨纤柔重新回到了京都,不过此次不是去皇城。
她找了间客栈住下,她与余哥哥约好是今日巳时进京,相约在这家客店碰面,倒是她早到了几个时辰。此时天才微亮。
忽的听见客店楼下一阵马蹄鸣,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有些突兀。
杨纤柔正欲下楼同店家要些吃食,便听到掌柜正低头哈腰同一个玄衣华服的男子交谈。
“是是是!小的一定帮大人您留意着了,多谢大人!”掌柜的双手捧着接下一个银元,笑得谄媚。
她皱了皱眉,一个穿着利落的短衫臂弯上挂着抹布的店小二迎在她面前:“这位姑娘,您看您需要些什么吗?”
“啊,来一份泡椒……”
“一份卤凤爪,桂花糕,一碟果脯,再来份红糖枣糕吧。”
突然那个华服男子转了个方向,对着杨纤柔面前的小二熟练地报着名字。
“额……姑娘,您看?”
杨纤柔愣了愣,待看清眼前的人后,嘴角微微上扬,“就按他说的来吧。”
“诶,好嘞,客官稍等片刻,才一会儿就来。”小二极有眼力见地转了转眼珠,笑着应下退开。
“余哥哥。”
“柔儿。”杨余锦衣玉冠,棱角分明,长相偏硬朗,倒也算是个美如冠玉的翩翩公子,眼中尽是柔色,“你来了。”
“嗯,我来了。”
“我们进屋说吧。”
“好。”
……
杨纤柔轻描淡写地描述了一番路上的风景,以及杨父杨母的离世。
“爹娘走了,他们最不放心的可就是你我了,你可要照顾好我啊。”杨纤柔笑着调侃,却突然被抱了个满怀。
“余哥……”
“柔儿,以后有我在,别怕。”韩余难过之余,更多的是心疼。
柔儿看着柔弱,却比谁都倔强,看着知书达理,却比谁都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