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丢下这句话走了，容薇跌坐在地上，她这才知道什么叫痛苦。

去年父亲猝死，容薇已是觉得自己的痛苦已经到了天，可是跟眼前的痛苦比起来，那时根本不算什么，因为丧父之痛时间可修复，今日之伤痛，她觉得自己一辈子也好不了了。

皇上给的两条路容薇不想选，可却不能不选，她又是一夜枯坐到天亮，上次精着身子她觉得羞耻，而这次穿着衣服她却感到绝望。

眼看皇上就要来要答案了，她猝然起身，想去坤宁宫找姐姐，走了两步又急急刹住，皇上定然不允许自己找姐姐的，自己此刻定然出不了乾清宫。

容薇突然恨起姐姐来，“既生瑜，何生亮？”

王宝进来请安的时候，容薇还坐在地上。

“哎哟，容贵人，您怎么能坐在地上呢？地上寒凉，对贵人的身子可不好。”王宝忙上来搀扶起来。

容薇的身子已经麻木没有知觉，被王宝搀扶到榻上坐下，走这几步路，两条腿如同没个毛孔都扎满了针，疼痛无比。可是容薇却觉得疼得很好，至少缓解了她心上的伤痛。

“皇上呢？”

“皇上马上就要过来了，容贵人随我去见驾吧。”

容薇想了一夜，她希望皇上睡一觉能收回成命，显然她奢望了，躲不过，她也就没什么害怕的了。

容茵被领到了西次间，不久，皇上便进来了，一身朝服，屋内昏暗的光线也难掩其赫赫威仪，容薇看了一眼，眼睛有些灼热的痛。

容薇忙跪地行礼问安。

皇上并不叫起，只问她：“你可想好了”

“回皇上，奴婢愿意为皇上所用，可是，奴婢有个问题想知道。”

“讲。”

“皇上做这些，还是爱重姐姐的吧。”

容薇抬头看看皇上，没有发现其脸色有任何拨动，接着说：“皇上若是爱重姐姐，为何不像从前一般，椒房专宠？那样，奴婢也就不用费心到这宫里来了。”

皇上的目光穿过熹微的明窗，心思飘到去年九月的那一天——一个陌生的女人趴在自己胸口……

他难道能说朕以前并不认识你姐姐？

“椒房专宠，皇家大忌；集宠一身，集怨一身。”说完这句皇上掉头便朝着门口走去。

以前，皇后能活得安稳，皇上的保护是其一，所谓“有天天做贼的，没有天天防贼的”。现在宫妃们翅膀渐硬，又有雄厚的家势可依靠，若再专宠，皇后命休矣。

皇上想着若是以前的“自己”，走到现在，他也会选择破局而出吧——皇权不能总在妥协中求稳，朝中有座大山，各地藩王虎视眈眈，边境小国趁机谋乱，这些都要皇权稳固才可。

皇上的肩舆朝着皇极殿一路走去，无声无息，又四平八稳，皇上朝着东方望过去，那里使太阳东升的地方。

容薇第二次待到天亮而回，跟上次一样，并不是住的围房，不，比上次更加恩宠，这次是走宫啊。

不久，长安宫来了宣旨的太监，照例是称赞了一大通，最后的重点便是晋升容贵人为容贵仪。

两个晚上，从七品的贵人一跃成为从五品的贵仪，这上升的速度可够快的，简直令阖宫的人惊心，连一向跟皇后交好的贤妃也心中犯酸。

等宣旨太监领了赏走了之后，贤妃第一个进来恭贺：“妹妹可真是大喜，姐姐真心为妹妹高兴，咱们长安宫以后有妹妹，便万事无忧了。”

容薇转头看着贤妃，看得贤妃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

“好吧，姐姐承认有些吃醋，但并不是吃妹妹荣升的醋，是吃妹妹得皇上宠爱的醋。妹妹可不要怪罪姐姐，姐姐也一忽儿功夫就好了，毕竟皇上宠爱谁，是皇上的事情，妹妹能得皇上宠爱，说明妹妹有福气。”

贤妃一身坦荡荡，容薇能感受到她的真心，便笑着说：“多谢姐姐，妹妹能来长安宫才是觉得最有福气的侍寝。”

“妹妹快些去给皇后娘娘报喜吧，姐姐也一块儿过去请安。”

容薇有些迟疑，“还是等会儿再去吧，想来姐姐那里有很多请安的妃嫔，没得招人眼。”

“怕什么，如今妹妹受皇上宠爱，她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再说还有姐姐呢。”贤妃拉着容薇就往外走，“皇后姐姐这会儿定然等着你呢。”

坤宁宫确实已经有很多嫔妃来请安，不过奇怪的是，今日贵妃竟然不见踪影。

容茵升了座，一屋子的宫妃福身请安，容茵看到容薇的座位已经到了中间，心里确实很是欣慰，看这速度，自己功成身退的时候也快了吧。

容茵收回视线，看到贵妃的位子空着，她并不觉得奇怪，因为这是常有的事情；也不以为忤，反而觉得今日她不来倒是省心了。

容茵的确受够了，每次有嫔妃受宠，她都要在这里闹腾一阵子，贵妃不觉得累，她可是很累，今日看着她空空的座位，容茵反而笑了。

这笑容跟平日里不同，这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笑得很是甜美，坐在这里的宫妃都不得不承认，皇后有“一笑倾城”的本事，得亏皇上没有在这里。

贵妃不再，群龙无首，本来想着奚落容贵仪几句的人，也都敛气吞声了，陪着皇后说了几句就告辞了。只有贤妃和容贵仪留下来继续陪着皇后说话。

一众人出了坤宁宫，淑妃便问：“今儿贵妃怎么没来？”

跟贵妃一宫住着的贺婕妤忙说：“回淑妃娘娘，贵妃身体微恙，今早起来便有些闭塞，怕过了病气给诸位姐姐们，便没有同来。”

淑妃本来想去看看贵妃的，不想却听是鼻塞，便收了脚步，“本宫身子有些乏累，今日便不去贵妃姐姐那里坐了，请代本宫给姐姐问安。”

“淑妃娘娘安心，奴婢一定带到。”

德妃听贵妃身子不爽，说是要过去看看，便跟淑妃在坤宁宫门口道别，“妹妹回去歇着吧，你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叫我说也别整日出来请安问好的，还是保重身子为好，太皇太后也已经嘱咐过你多次了，想来皇后娘娘也定然不会怪罪于你的。”

皇后怪不怪罪，淑妃其实不在乎，她整日挺着肚子来给请安，无非也是想着能碰到皇上。

皇上倒是经常去慈宁宫，可是自己几乎碰不到，还不如在坤宁宫，偶尔皇上在众妃请安的时候会到坤宁宫一趟，能让她看一眼。

只要看一眼，她便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有父亲，心里能踏实些。

康嫔看着淑妃身体有些摇晃，便对德妃说：“臣妾去送送淑妃，九贵人毕竟年轻，臣妾过会子再去看望贵妃娘娘。”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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