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燃烧的云海下降,收缩,弯曲,最后组成一道圆弧形火墙盖在地面。
火元素尊崇着上位者意志汇聚,以海量的光与海量的热的形式向着目标的四周释放,在君士坦丁十一世的控制下,火墙的颜色不是橙红也非白金,它们凝缩成一种近似于乌木表皮的黑褐色。
正常来说火焰越明亮往往代表着温度越高,黑色火焰在人类的感官中一点都不热。
火焰翻滚的质感甚至有一点像奶昔机挤出来的巧克力奶昔,让人有种去舔一舔的冲动。
相信我,如果有傻子真的这么做了——在这种比炼钢高炉还要夸张的温度里,就算他的舌头是用纯钨打造,也能在零点零几秒的时间内被化作飞散的青烟。
此时被焰墙包裹在中心的荀子忧还没有被汽化。
没有被汽化的原因固然有贤者对于火元素的精确控制的因素,更主要的原因在于以荀子忧为圆心,直径三米范围内一个淡蓝色球形空间包裹住了他。
球形空间的边界,火元素粒子和风元素粒子相互撞击而泯灭。
冷热空气的变化使得荀子忧四周雾气弥漫,温热的水雾打在脸颊上,原本清秀的面孔此刻暴戾的像是地狱中的恶魔。
“荀子忧”深深的的呼吸,一口白色的冰雾带着血液凝结形成的小冰晶从口鼻里吐出。
从宝珠中泄露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增强了他,近乎没有穷尽的风元素从四周泵入自己的身体。
他迫切的想要释放,想要毁灭。
不仅毁灭别人,也毁灭自己。
荀子忧感受到了就在不远处,昏睡的半羊人破损胸膛中缓慢跳动的心脏。
心跳很久很久才会以微不可查的频率颤动一瞬,那一瞬的颤动是如此的轻微,就像是一片从枝头脱落的树叶滑落在地上。
它却在自己心中盖过了世间一切喧嚣。
先是万籁俱寂,然后地动山摇。
那一抹心跳落在荀子忧耳中,它就是天国的感召,是神明亲自所擂响的战鼓,是无上天命唤他归去的旨意。
清醒转态下的荀子忧从来不是命运论的信徒,他认为像机械决定论这些东西唯一的归宿就是角落里的垃圾堆。
他喜欢精密的赛车,精密的仪器,精密的物理学,以及一切像齿轮啮合般精密的东西……
当HONDA的万转引擎发出足以洞穿耳膜的咆哮,弗兰克·威廉姆斯爵士所缔造出的举世无双的战车以每秒百米的时速从摩纳哥的街道上带着长长的火花划过,车和车,车和墙之间的近的只隔着一本日历的距离时,现代工业的力量从未如此直观的展现在荀子忧得眼前。
他为这样精密的艺术感到叹为观止,鼓掌欢呼。
荀子忧唯独不喜欢精密的人生。
宿命论这种东西近乎于难以被证伪。随便翻看人类的历史,震旦、美索不达米亚、埃及的文化传统中这种命定论无时无刻不在出现。
历史上持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信念的人要比能高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人”要多的多。
宿命论观点认为每个人的人生就像是一枚齿轮,何时何地如何转动早在出生前就已经注定。
如果世界上的一切在宇宙诞生的那刻都已经注定。
如果其后的一亿亿亿年时间,都只是粒子大爆炸最开始的那一秒一瞬一刹拖在身后的投影。
如果英雄的成功,恶徒的失败,恋人之间每一次充满爱意的轻吻……都只是宇宙意志写好的台词。
这样的人生该有多无趣啊。
可是现在,在灵魂陷入昏迷之后,他的肉体真的感知到宿命的感召。
原来,每个人降生在世都是为了完成某件使命,而他自己,就是作为神明最忠实的仆人而生的。
为了神明的旨意,他可以生了死,也可以死了生。
他是伟大神明手中最锋利的长剑,是无坚不摧的风之子。为了将古老神明在无尽沉眠中唤醒,就算调转锋利的剑刃把自己贯穿,他也全然无怨无悔。
快啊!神明正渴望着自己的帮助,他全然不觉得献祭自己有什么不对。
他无惧于死亡,就像圣女贞德无惧于走向宗教裁判所燃烧起的火堆。
生命本就是转瞬即逝的脆弱事物,当自己和古神融为一体的时候,安宁与荣光将要与他永恒相伴。
没有人可以挡在自己面前,四周的焱焱的热量不可以,火墙外注视着自己的那个讨厌的人也不可以。
荀子忧露出病态的笑容。
毁灭本就是一种无上的快乐,自我毁灭也不过是快乐的一种。
他扬起脖子,嘶声咆哮。
球形空间的边界瞬间崩溃,眉心处的灵能循环碎裂处一滴鲜血,四周的风压以十倍百倍的速度增高。
火墙像是吹胀的气球一样像后倒退,黑焰不堪重负的碎裂出一道又一道缝隙,从火墙上脱离崩碎的火花又迅速被巨大风压所催灭。
“真厉害,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贤者鼓掌赞叹。
他观赏着被关在摇摇欲坠的火焰围墙里的荀子忧,眉眼处的神情极为轻松。
“只是太粗糙了,就像是坐在金山上的人拿着金子乱砸。力气大当然可以把一般人砸的头破血流,可这样没有章法的元素使用,我都替你感到心痛。”君士坦丁十一世摇头。
此时已经开始有风刃钻透火墙的包围,柔和的气流在荀子忧的催动下变成性质近似于钢铁的东西,带着绝对的坚硬和绝对的速度切割大地。
灿烂的火花从风刃碰撞的地方闪烁,绚丽多彩的火星在半空中迸发,飞溅的砂石也在风的作用上被施加了巨大的动能,威力大的像一支双统猎枪不断开火后飞跃弹跳的铅弹。
贤者把一道向着自己面门飞来的风刃握在手心,随手捏碎,然后批评到:“还需要锻炼啊,年轻人。”
他摆摆手,五米高的火墙开始再度收缩。
火焰由整面墙化作拇指粗的细带,由面至线的改变立刻将磅礴风元素懒腰斩断,就像一道锋利的铁丝从中划开日光下的气泡。
飓风从细带上下两部分想倾泻而出,镜结界中如同刮起了十二级的飓风。
君士坦丁十一世张开双臂站在风里,衣带飘扬,凝实的风元素尚且无法割伤贤者的身体,这些细碎的微风对于他来说就更不够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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